莫琴站在冯清身后,不敢看冯润。
但脸上的表情却掩饰不住幸灾乐祸。躲闪的目光中,带着“怎么死的人不是你”的愦憾,——黑衣人到宗庙西厢盗窃,兰香为护主身亡之事,冯府上下人皆知。
冯清得意洋洋的神情:“今日我到宗庙来,是给我娘亲磕头上香,慰告她在天之灵,下个月我就要进宫去,成为主上的贵人,——呃,二姐你不知道吧,陛下的圣旨早上到府上来。”
冯润心中不是滋味。
这是早已预想到的事,但真正成了事实,却还是让人受不了。
看到冯润一脸的灰败,冯清脸上得色更浓:“二姐,我这一进宫,想必以后我们再没有见面的机会,望二姐好好保重。”
冯润看她,忽然冷笑一声:“五妹,你这话言之过早。一来你还没进宫,说不定中途有什么变卦呢?二来说不定以后我们不但有见面机会,还朝夕相处,斗个你死我活呢?”
冯清笑道:“二姐,我劝你还是别异想天开,白日做梦的好。据我所知,刚才李公公不是捧了太皇太后的懿旨来,让你继续在这儿带发修行,念经诵佛么?说不定这修行,便是一辈子的事。”
说完后,又一声娇笑。
带着莫琴,款款而去。
冯润神色颓然。
也许,就像冯清所说,她就得在冯府宗庙修行一辈子了,再也没有走出去的机会。
这样一想,冯润悲凉慢浸。她木然地站在那儿,目光吊滞而空虚。原应要伤心痛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仍是一滴泪也没落下。
太阳高悬在空中,不见一丝儿云彩。阳光毒辣辣地照射着大地,散发着强烈的热量,几乎要将人晒焦去。
冯润在院子里,不知站了多久。直到落依走了过来劝她:“主子,太阳太大,别站在这儿了,回屋里去吧。”
冯润回过神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到高公子的庄园去。”
此时此刻,她最想见到的人就是高菩萨。只有高菩萨,才是真心实意对她好,只有高菩萨,才会永远站在她身边,不离不弃。
尽管,她还是不爱他。
但有什么关系呢?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永远会保护她,无论她如何对他,他永远对她无怨无悔好。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
到了高菩萨的庄园,看到高菩萨在后院子里指挥人从井里抽水,浇满院子里的葡萄树。
从春到夏,整个北魏国未见滴雨,很多中小河流断流,旱情严重。尽管这郊外水源丰富,河流不至于枯竭,但灾情也不轻。葡萄树少一天不浇水,叶子就打蔫,因为干旱,葡萄少且生长缓慢。
第111章 没有人比你更贱
见到冯润,高菩萨挺开心,呵呵笑:“润儿,你怎么来了?”
冯润道:“因为想你了。”
这话太暧昧。让高菩萨有一瞬那的失态,朝她走过来的脚步不禁踉跄了一下,随即心如明镜。走到她跟前,侧头看她,嘴巴一歪,嘻嘻笑道:“刚刚又受到什么打击了?”
冯润木着脸不答。
却道:“去年的葡萄酒还有没有?我想喝。”
高菩萨打了一个响指道:“埋在地下面密封的还有好几罐。尽管不多,但也足够你喝醉好几次了。”
还真别说,冯润真想喝醉。都说酒醉可以消除许多烦恼,冯润想,她醉一次又何妨?
“空肚子喝酒可不好,伤胃伤肝。”高菩萨道:“我让厨子做几个菜上来。厨子是刚自定州过来的,是我们高家几十年奴仆,做得一手好菜,包管你吃了下一餐还想跑来吃。”
冯润没心情跟他胡扯。
她也没什么食欲。
闷闷不乐坐在树荫下看那些佣工浇葡萄树。秋儿挺着大肚子走了近来,垂首而立:“主子——”
冯润无所事事,随口问:“春生对你可好?”
秋儿脸泛红晕,羞赧道:“回主子,他对奴婢很好。”
冯润道:“如果他对你不好,告诉我,我待你出气。”
秋儿赶紧道:“主子,他真的待奴婢很好,真的。”
她身材丰腴了不少,脸色红润。春生在不远处指手画脚指使佣工干活,不时朝秋儿所在的方向张望过来,咧嘴笑。秋儿不时拿目光瞟他,低眉浅笑,整个人沉在甜蜜中。
看来,秋儿真的是很幸福。
有时候幸福,并不是以金钱地位来衡量。
其实女人要求很简单,不一定要大富大贵,只要嫁的那个男人,对她好,爱她,关心她,呵护她,这就够了。因为男人对女人而言,不是装饰品,不是拿来炫耀的,是要互相扶持,相亲相爱的。
冯润在感慨间,厨子已做好了菜。
一个自波斯传过来的胡羹,还有一个胡炮肉,一个蒸豚,——这个“豚”不真正的豚,是一头肥小猪。再有一个豚皮饼,——这个“豚皮”饼,也不是用真正豚皮做的饼,而是类似澄粉皮做的饼。
一桌子色味香俱全的菜,并没能勾起冯润的食欲。
冯润只对葡萄酒感兴趣。
喝了一杯又一杯。当第二罐葡萄酒开始喝的时候,冯润已有了些惺惺醉态,眼前有金星在飞舞,说话舌头在打结。
而且,她无比难受。
无论是身,或心。
这酒,一直喝到太阳下山,黑夜来临。月亮自云端钻了出来,满天星星欢快地闪烁着,不管人间苦与悲。
“高菩萨——”冯润又再把一杯葡萄酒一干而尽,头脑开始有些晕,感觉到天旋地转,身子像没有平衡感那样。她眯着一双眼睛,口舌有些不清,嘻嘻笑道:“你说,如果我死了,主上会不会伤心难过?”
“好好的,你为什么要死?”高菩萨摇头道:“润儿,为着一个不能护你周全的男人,不值得去死。”
冯润喃喃:“我如此爱他,他为何这样待我?”
高菩萨道:“因为他的皇位比你重要。”
“是啊,他的皇位比我重要。”冯润仰起头,凄凄惨惨地笑将了起来:“他说过的,他生长在帝王家,成为九五至尊的国君,那就要肩负起国家大任,承担起抚驭万民的责任,雄霸天下。——嘿,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清清楚楚记得。我不是不恨我自己的,我为什么要如此想他?为什么要记住他对的话?高菩萨,我是不是很贱?他如此待我,我还忘不了他。”
高菩萨拿着酒杯,懒洋洋地把身子靠在椅背上。
望向冯润。嘴角,不觉闪过一丝残忍,冷冷道:“对,你不但很贱,而且很傻!没有人比你更贱,更傻了。”
——其实,说冯润的同时,何尝不是说自己?
冯润呆呆的看着他。
此时高菩萨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这痛楚,像是不可言说,又无处诉说,却又深深的渗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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