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真的无话反驳。
他处理完公务事,到安昌殿来的时候,看到冯润身边寸步不离的不再是落依和秋儿,而是两位老宫女。
那是太皇太后的心腹,安嬷嬷和孙嬷嬷。
伺候冯润的宫婢,也换了安昌殿的人,她们美名其言是照顾伺候冯润,实际是监视冯润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冯润吃的东西,喝的水,也有专门人严格把关,半点也不马虎。
太皇太后总是棋高一着。
拓跋宏想到的,太皇太后也能想到。
拓跋宏拿着药丸,就是无法送到冯润手中。
冯润拿不到药丸,心中也着急。尤其是胎儿快五个月的时候,穆太医给冯润把脉,终于确定她腹中的孩儿是皇子。
这使太皇太后喜悦,对冯润更是细心“照顾”。
冯润哪甘心如此坐以待毙?眼看着肚子一点点大,冯润的心就越来越急。拿不到药丸,她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那天夜里,半夜三更。
冯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窗外的月色很好。月亮行走在墨蓝色的天空中,一会儿躲进云间里,一会儿又撩开云雾钻出来,忽明忽灭的繁星,灿烂地点缀在周围。
夜风凉而幽深。
冯润看着,不是不觉得悲凉的。觉得一颗心生了洞,无边无际,仿佛窗外的夜色,深不见底。
此时肚子里有孩儿已会动。冯润把手伸到肚皮上,感觉到孩儿在里面伸手,踢腿。
她心里喃喃:“儿子,娘对不起你了。不是娘狠心,而娘真的是无法子,如果你出生了,那娘就得死!娘才十六岁,还没活够,娘不想死!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咬了咬牙,心硬了起来。
趁了一旁的孙嬷嬷不注意,冯润一个翻身,身体靠近床口。又再“骨碌骨碌”翻滚了一下,整个身子便冲锋陷阵那样,从床上重重地摔落到地上。
“扑通!”一声巨响。
冯润被摔得不轻。
感觉到自己的头被撞得几乎要炸开来,耳朵“嗡嗡”直响,眼前有许多星星在迷乱飞舞。
孙嬷嬷吓得脸上变了色,冲过来:“娘娘——”
守夜的几个宫婢也慌慌张张冲了过来:“娘娘——”
她们把冯润抬回床上。
太皇太后也惊动了。站在冯润的床口,望向冯润,一双眸子异常的阴冷,犹如万年冰封的湖泊,尽是寒气。
冯润不敢看她,装了极痛苦的样子,闭上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太皇太后的声音像是压抑着怒火。
孙嬷嬷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回太皇太后,大冯贵人娘娘翻了个身,结果就……就摔到地上了。”
冯润眼睛仍然没睁开。
脑子飞快转着,一边演绎着谎言:“妾作了一个恶梦,梦到被一群豺狼追逐,妾不停的跑,跑着跑着,豺狼就追上来了。妾拼命的躲闪,然后就……就给摔到地上了。”
太皇太后自是不相信。不过也没责怪冯润。而是关切地问:“润儿,如今你觉得怎么样?身子可疼?”
冯润回答:“疼。”
太皇太后问:“哪儿疼?”
冯润道:“头疼,手疼,脚疼,身子也疼——”忽然想起一事来,猛地睁开眼睛。如今她哪儿都疼,就是肚子没疼。
不对啊,应该肚子疼才对。
想起几个月之前,任城王妃流产,脸色惨白,双手捂了肚子,还有血从身体流了出来……可是,她刚才这么大的动静,摔得这么厉害,怎么肚子一点也不疼?也有没见有血。
穆太医来了,给冯润诊断。
她肚子里的胎儿,竟然没事,平安得很。看来这孩儿,生命力还不是一般的强。
尽管如此,太皇太后还是大动干戈。当晚在冯润房里值班的所有宫婢,包括孙嬷嬷在内,全部处以十下笞杖。
翌日,太皇太后令几位内监到冯府接来常姨娘。
让常姨娘在宫中照顾冯润,直到冯润生下皇子为止。如果其间冯润出了什么意外,胎儿保不住,那常姨娘就不用活命了。
太皇太后这一招,还真狠毒。
知道扼住冯润的七寸。
她这是用行动来警告冯润,让冯润不能再乱来,如果胎儿流掉了,那常姨娘就得陪葬。
第067章 一副怨妇的样子
常姨娘不知就里,乐滋滋的对冯润道:“娘娘,你看太皇太后多疼你。皇子还没出生,就如此看重了,想必皇子日后是办大事之人。”又再乐滋滋道:“娘娘,到时候你能够母以子贵,而我跟夙儿,定能沾光,也以你为贵。”
冯润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腹中的孩儿,是她命中的煞星,要么是有他没她,要么是有她没他。
常姨娘沾沾自喜。
又再絮絮叨叨道:“娘娘你不知道,自从你怀上孩儿之后,冯府上下人对我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些阿谀奉承啊,我看着就恶心。还有你爹爹,又再开始对我笑了,想着要让我重新管家。那位长安公主啊,别看是皇家女,管家可不在行,加上协助她的周姨娘是饭桶,大字不识一个,整个家给她们弄得乱七八糟,你爹爹也是无奈。如果我不是进宫照顾你,如今冯府已归我管了。对了,如今你爹爹不单单对我好,对夙儿也比先早好了很多,说过些日子待三公子娶亲后,就为他张罗一门好亲事。”
“夙弟才多大?”冯润听得心不在焉,随口问一句:“就张罗亲事了?”
“也不小了。”常姨娘道:“过得几个月就满十五岁了。”
冯润“哦”了声。
转眼间,冯夙快十五岁,也准备到了成亲的年龄了。冯夙再没出息,也是冯润同父同母的弟弟,自小就跟冯润亲近。
冯润喃喃:“不知我能不能活到夙弟娶妻的时候?”
常姨娘以为冯润联想到冯姗,脸上变了色,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娘娘,你胡说些什么?呸呸呸,快吐口唾沫,重新说过话。”又再道:“到时候你生皇子的时候会顺顺利利,母子平安。”
“胡说些什么?”关在笼子里的鹦鹉,这时候拍着翅膀尖叫:“呸呸呸,快吐口唾沫,重新说过话。”
“娘娘——”常姨娘道:“你看,鹦鹉都这样说了。”
冯润不忍拂她的意。
于是吐口唾沫到地上,重新说过话:“我会长命百岁,不但能活到夙弟娶妻,还看到夙弟的儿子孙子娶妻。”
常姨娘笑逐颜开:“这才对了。”
鹦鹉又再尖叫:“这才对了!这才对了!”张开嗓子,撕云裂肺地唱歌:“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常姨娘不禁笑骂:“好的不学,就学了你家主人的鬼哭狼嚎。”
鹦鹉画风一转,唱得情意绵绵:“天生男女共一处,愿得两个成翁妪……小时怜母大怜婿,何不早嫁论家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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