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骤然听得他在这个时候与穆玄青相交,只怕又会勾起父皇的顾虑,动摇他心头的那颗刺。
比起订盟之事,他首先要考虑的,还是沈临安的前程。
眼看着两位皇子跟京兆衙门的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驿馆,院子里的其他人一时间都没有动。
褚云景那几句话,所有人都听出了是什么意思,沈临安与穆玄青更是明白,他们此去,褚云舒那道折子已经不会再被采用了。
“晋王殿下,此事……”看到穆玄青眼底的晃动,沈临安垂眸叹了口气,想要开口宽慰,却被他抬手阻止了。
“既然三公子来了,便接夫人和黛绿回府吧。此地不宜久留,还请公子原谅本王不便出门相送了。”今日之事,眼看他们本也是在被人算计之中,穆玄青轻叹了一口气,朝沈临安作了个礼,转身往自己的书房去了。
“之前的赌约,你赢了,日后若是有所求,不论什么,我都会答应。”眼看着望舒追着穆玄青过去了,沈临安叹了一口气,看着依旧站在院子里,垂目看着自己脚尖的夏初瑶。他淡声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去。
他不明白,夏初瑶今日之举,到底是不是为着那个赌约。他甚至不明白,那日她为何会突然要与他赌这一场。
他本是想告诉她,即便是不赌,以他们如今的关系,凡她所求,他难道会说半个不字?
可就是这两个不明白,叫他想通了点事情。
她与他赌,还定下这样的条件,就是因着她心里定然是有一件她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同意的请求。
试了那么多日,她自然也知道,因着有赌约在前,这些日子,不管她故意做什么惹他生气,他都不会有半分怒意。唯独今日之举,他生气并非此事闹大,牵涉到两个皇子,而是他见着她在此的时候便意识到了,她来此不为赌约,不为见黛绿,只是为着那个日后没了由头,便很难再见到的人。
若是其他人,他还能想得通,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从晋国来的质子?
那日国公府上设宴,她不过是第一次见他,却是在痛哭一场之后,午夜睡梦里,还心心念念叫着那人的名字。
去望舒镇的路上,他也看出来穆玄青的故意接近,本以为自己或多或少猜出了他接近的意图。可是,为什么他会在夏棠涉险的时候及时赶到,带人救了她一命。
每次看到两人在一起,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莫名其妙的默契。
“御风,去叫辆马车,等着夫人她们出来。”到门口时,沈临安吩咐了御风留在门口等候,自己池光乘车离去。
撇开这夏棠与穆玄青之间的种种怪异不谈,今日这褚云景出现得太过蹊跷,他总觉得这件事情,跟那个将夏棠从府里送出来的秦舒脱不了干系。眼下褚云舒去宫中之事他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去好好查查这个声称要借他们沈家来扳倒柳相,却开始给他们沈家找麻烦的秦家大小姐。
夏初瑶站在院子里,直到穆玄青转身离去,她才明白自己今日贸然前来,竟是牵累了两国订盟之事。
她本该早些想起来的,她总是告诉自己,要心念晋国,心念穆玄青,却将这般重要的事情都忘了。
这两国订下的盟约,决定着晋国日后会有什么样的一番景象。褚云清主战,褚云景想必也与他差不多,这一次他们唯一可以指望的,不过是一直主和要休战的柳相和三皇子罢了。
今日倒好了,她亲手将这一条唯一可以指望的路断送了,只因着她这几日心思烦乱,想见穆玄青一面。
从前她怪沈临渊,觉得他是将她和穆玄青,将晋国逼至如此绝境的凶手。可是,今日她才猛然明白,晋国也好,穆玄青也好,他们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却都是因为她。
战场上,她率兵突袭,落入陷阱,输了晋国最为关键的一仗,让晋军大败,只能缴械投降。她有负穆玄青所托,自己没能大胜归去,还连累他作为质子来到故洗城。
今日她又因着自己那一点小心思,不顾大局,不听沈临安之劝,偷偷地跑出来,就这般直愣愣地撞到了别人布好的局里。
“夫人,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先回府再说吧。”一旁黛绿将刚刚的一切瞧在眼里,她眼睁睁看着沈临安拂袖离去,这会儿见着自家夫人立在院里不动,以为她是为着沈临安生气而担忧,便上前去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
晋王殿下说得不错,此地不宜她们久留,还是快些回府才好。
“黛绿,你说,三爷这次是不是真的生我的气了?”跟着黛绿往驿馆外走,看着侯在门口的御风,夏初瑶才蓦然想起刚刚沈临安走时的那一番话,她沉叹了一口气。
不仅是沈临安生她的气,穆玄青也生她的气,眼下她也被自己这般举动气得不行。
秦舒说得不错,她今日之举,还真让她赢了那场赌约,只是,她从没想过,这赢了的代价,竟然是这般惨重。
076制衡的工具
两位皇子到上书房外时,皇帝正在里面和德妃下棋。
德妃柳元微自小便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是真正的名门闺秀,也是皇帝褚云天征初登基就册立的四妃之一。
因着褚云景说有要事禀报,下了一半的棋便先封了,褚云天征还与她约了明日再下。
出来时,两个皇子跟她见了礼,柳元微目光落在褚云舒身上,等他们进门去了,终是觉得有几分不放心,侧头跟身边的婢女低语了几句,这才离开上书房,回宫去了。
褚云景故意按下了夏初瑶和沈临安没说,只说了他们追着刺客过去,正好遇到了刚到驿馆的褚云舒,思及此事事关订盟,便特意来宫中禀报。
来的路上褚云舒便跟他提过,他自然也是乐得卖沈临安这个人情的,毕竟沈临寒在他手下做事,过些日子骊阳也要嫁给沈临渊了,他也不想因着今日的事情让沈家在大婚前再起什么波澜。
听得此言,褚云天征并未多说什么只叫了褚云景先回去,将褚云舒留在了上书房里。
“刚刚朕才与你母妃说起,昨日你递的那道折子,对于处理晋国之事,颇有几分自己的见解。”看着垂首立在不远处的褚云舒,褚云天征轻轻叹了一口气。
几个皇子里面,褚云舒从来是最不叫他操心,又偏偏是最叫他操心的一个。
他自小便好读书,封王之后,除却和太学博士们研究古籍和编撰文典之外,平素不喜问朝事,每年也就遇到大事时,因着他的旨意,不得不写上几道折子。
褚云舒常跟柳元衡在一起,在朝政上的主张与柳元衡多有几分相似,又因为他无心于争权夺利,所以言论之中没有半分偏私,很多时候,能想到常人所未能想到提及之处。
只是可惜,他有心栽培褚云舒来制衡太子和二皇子,褚云舒却并无分权之意。
“事关两国,今日你若是没有去驿馆,这订盟之事,朕本打算让你去操持。”沉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桌子上已经让许翰林拟好的圣旨,褚云天征的语气多了几分冷意,“你作为皇子,凡事都该以国家大事为重,在这种时候往驿馆去,即便真是为了什么古籍,那也是万分不妥之举,何况,还叫你二皇兄抓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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