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大碍?”沈临安颇有几分不放心,接过她递回来的茶杯,“那你饿不饿,要进点东西吗?我让沉碧把热着的小米粥盛点来。”
刚刚梦里一片血腥,夏初瑶半分食欲也无,只是摇了摇头。
“我真的没事了,想来是前两日大婚太过劳累,今日在院里吹了凉风,所以病倒了。”眼前的人分明一脸憔悴,却只顾着关心她,夏初瑶常年在军中,这般风寒发热的小病,素来都是扛扛就过了的,这样的过度关心,很多年来都未曾体会过了。
“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让沉碧她们早些休息吧,冬夜里本来就寒重,明日若是再病倒几个就不好了。”
“可是……”沈临安还有几分不放心,伸手又探了探夏初瑶的额头。
“我真的没事了,睡一觉明日便好了,三爷也快些休息吧。”
听她这般说,沈临安叹了口气,点头应了,替她掖好被角,这才转身出去:“我在外间睡,有什么事,你叫我。”
后半夜再无噩梦,早间醒来,夏初瑶颇觉神清气爽。
不过在外间伺候准备早膳的沉碧和绫罗她们倒是没有那么好的气色,想来是昨夜守夜的缘故。
大夫说她这是连日劳累,加上思虑过度,心有郁结,才骤然病倒的。她知道自己是因着晋国和穆玄青之事,可旁人不这么想。
其他人便也罢了,沉碧这些天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她本以为自家夫人那日的几句话和之后的举动已经表明,夫人是真的放下了沈将军,想要和三爷好好过日子了,没成想,今儿这一病她才知道,夫人心中的郁结还没有解开,她这些时日的举动,难道只是想让身边的人安心吗?
看着沉碧在身边一脸揪心,几次欲言又止,夏初瑶琢磨着要怎么安慰这个心思单纯的丫头,却蓦然听得外面有人来报,说是沈将军过来了。
沈临渊说是要给三弟和弟妹道喜,顺便赔罪,落松苑里的人便也不好拦着他,只引着他往厢房这边来。
夏初瑶穿了常服披了外袍,因着昨日一直卧床养病,今早起来之后,洗漱完毕也未立即让沉碧替她挽发。
这会儿听得要见外人,自己披头散发,还是进屋回避一二才好,刚刚站起身,却见那沈临渊已经抬脚进了厢房。
“碰巧我也未用早膳,三弟可介意我与你们一起?”换下了一身银甲,一袭雪白轻缎衣,外罩的轻纱上,金丝银线绣着云海奔腾,与缎衣衣角上清波翻涌交相辉映成一幅昳丽风景。月白祥云纹的腰带上右边挂了一块雕琢精美的墨玉,沈临渊绶带轻衫风流俊赏。
沈临安起身朝他作礼,让绫罗添了座。夏初瑶也不好贸然离席,便也只能抬手拢了拢头发,继而坐回了位置上。
“都是些棠……弟妹喜欢的,三弟倒是有心。”不过是热粥和几样小菜,巧的却是每样小菜都是夏棠平素喜欢的,沈临渊伸手接过粥碗,笑着感叹,心中颇有几分不是滋味。
夏棠的态度反常便也罢了,他只当是她在生他的气,毕竟若是这次出征前他便去夏府提亲的话,便不会又如今这些闹剧。
可是,他没想到,沈临安对夏棠会是这样的态度。沈临安自小性子便很安静,除却舞文弄墨,做些文人喜欢的事情之外,他也未见过沈临安把其他什么放在心上。
这两年母亲和祖母都有过想要给沈临安说门亲事的想法,每次都被他断然拒绝。他说无心与此,如今却因着对夏棠这般上心,还是在明知道夏棠是他沈临渊的心上人的情况下。
“妾身还是先去梳妆吧,两位爷慢用。”沈临渊的目光太过有压迫感,夏初瑶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碗筷,站了起来,“毕竟如今妾身这般披头散发地见外人,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都是自家人,弟妹何须这般拘束。”那一声“外人”叫沈临渊心口一窒,自己叫着弟妹也觉得十分割心,却也只能强颜笑道,“昨日是为兄失言,说了那些混账话,还请三弟和弟妹不要介怀。”
“昨日妾身出手重了,还请大哥也多担待。”今日的沈临渊与昨日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大抵是之后被沈朔他们劝过的缘故,不过那看向夏初瑶的神色,并没有收敛太多。夏初瑶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虽然想与沈临渊保持距离,却也不想和他闹得太僵,何况,若是现在便开始直接拒沈临渊于千里,只怕不是引起旁人怀疑,便是叫其他人觉得她薄情。
“是为兄失言在先,弟妹那一巴掌,是为兄应得的。”沈临渊摇了摇头,在他脸上,是难得见到的柔和神色,他扬了扬手,叫侯在门外的随侍进来,“之前听闻弟妹病了,正好此番从西境回来时带了两颗上好的人参,一颗送去了老夫人那里,这一颗便留在落松苑吧,弟妹身子弱,还需得多进补才是。”
青衫的随侍递过来一个锦盒,夏初瑶没有去接,只是看向沈临安。
“大夫也说棠儿须得好好补补身子,大哥既然一番美意,我们便也不客气了,多谢大哥费心了。”沈临安也只能让绫罗接过,笑着道谢。
“听说你准备参加春闱,今次陛下论功行赏,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知你不想离京做官,不如我替你讨一个京中的官职,这样也免得你还要再多等几个月才能入仕。”这件事情,他先前已经和父亲还有二弟讨论过,今次过来,正是为着此事,不过是顺便来看看夏棠罢了。
“这……”沈临安眸色暗了暗,刚想要开口回绝,却被一旁的夏初瑶出言阻住了话头。
“大哥替临安费心是好意,只是前些日子妾身看话本瞧见里面的状元夫人很风光,与临安说了,他便说也寻个状元夫人来给我当当看看,所以才这般一心想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沈朔也好,沈临渊也好,想要沈临安别参加春闱,而是推荐他做官,都是好意。素来高门贵胄中多有这般,夏初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临安执意不肯接受,非要去参加春闱,不过他若是屡次拒绝他们的好意,终归会让人觉得太不识抬举,倒不如她来替他寻个理由,虽然荒唐,但也能替他挡上一挡。
“状元夫人?”夏初瑶的话叫沈临渊转头看他,眉头一蹙,“我记得,你从前说过,想当一当将军夫人,喜欢那种策马纵横,一呼百应的感觉。”
往事涌上心头,沈临渊只觉得自己隐藏起来的心绪又要忍不住浮上来。他与夏棠相识三年多了,她的喜好,她的愿望,她的好,他都一清二楚,他当初要上沙场,她便说她想当一当将军夫人,体验一下那种威风堂堂的感觉。
如今她就在他面前,只是那双眼望向的不再是他,心中所念所想,也都与他无关了。
“想法总是会变的。”虽然半分不了解从前的事情,不过猜也猜得到夏棠当初那般说,不过是因为沈临渊正好入伍从军罢了,“前些日子妾身闲来无事,翻看了一些话本,便就此换了喜好,还是觉得状元夫人更风光,更叫妾身喜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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