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真是观察入微,你不说,我都未曾发觉。”
抬眼看了看墙上的画,两相对比,这才恍然。
“不过,这画与先前我们从望都镇带回来的那些也有不同,你看这佛青一色,这幅画上的颜色鲜亮,墙上那些却多了几分灰暗,若不是有意为之,倒像是其中掺了些什么东西,叫颜色暗淡了几分。”先前她瞧着墙上那些画便觉得有些奇怪,画画之人似乎特别钟爱佛青一色,几乎每幅山水图里面都有。
她见过磨制佛青的石头,也曾被那般鲜亮的颜色所震撼,只是之前没有对比,还以为这暗沉的颜色是有意为之,可如今看得沈临安拿回来的这一幅,这才忍不住道出了心中疑惑。
夏初瑶不经意的话让沈临安一怔,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画,又几步走到了墙边,伸手取了一副当初从卓峰那里拿回来的画,伸手在涂过佛青色的地方轻轻摩挲。
“先前卓峰说过,他家女儿曾喜欢跟在我娘身边学画,临别前得了我娘这些画作,结果去农庄之后不到两年就病死了。”许多年前的画了,看着指尖淡淡的蓝色,也嗅不到什么气味,沈临安拿了妆台上夏初瑶的一支银簪蹭了蹭,也不见变色,更是觉得有几分诧异。
“三爷是觉得这画有问题?”夏初瑶凑到了他身边,看着他手边的画,蹙眉问。
“一个十多岁的姑娘,怎么会那么突然便病逝了?”卓峰一家离开国公府的时候,他才三岁,对于那个跟在娘亲身边的丫头,也只是有丁点印象。
只不过,他对娘亲之死早已有疑,如今发现异样,便忍不住多想。
“如今卓峰一家死的死,逃的逃,三爷若是有疑,只等将他那一双儿女追回来之后,便可细问。”农庄之事移交宣宁城知府之后,知府衙门一直在追查当初潜逃的徐掌柜和卓峰的一儿一女,如今知道当年那姑娘死因的人,大抵只有在逃的一对卓家儿女。
“沈家和宣宁知府查了几个月也未寻到他们的下落,只怕农庄之事,没有我们见着的那般简单。”说起此事,沈临安沉叹了一口气。
当初自望都镇回来之后,沈朔便让他不必再插手此事。
他也觉得与自己没太大关系,何况当时还要准备春闱,便没有过问,却不想,如今自己想要探寻之事,与他们仍有牵连。
“这些画只怕是不能挂了,叫了他们赶紧取下来封好,放到库房里,轻易不要再动。”将手边的画卷了起来递给一旁的沉碧,沈临安吩咐完,有往书房去。
虽然手上还没有证据,可是他总觉得那卓峰女儿的死,还有他娘亲的死,都跟这掺了东西的颜料有关。
这画中颜料之事,叫沈临安颇有几分烦心,这几日除却忙着翰林院里的事情,回来便是传信差人全力追查卓家兄妹的下落。
自那日寿康宫里太后嘱咐之后,褚云天征还真对他多有几分照拂,时常将他叫到上书房当值,让他手录圣旨,朝臣议事时也不叫他避讳。
齐晋订盟是这几日朝中的头等大事,领了皇命的二皇子这些时日忙里忙外,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也不知这二皇子是突然开了窍,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这订盟之事,越办越利索,到这几日一道道章程写得叫皇帝陛下都忍不住称道他思虑周全。
上书房里,听得夸赞的二皇子和几个大臣都是面上喜色难掩,唯独太子褚云清,和善的脸上偶尔忍不住漏出几分不悦,也被他迅速掩了过去。
这一次订盟之事,褚云景赢就赢在临到最后关头,他揭发了褚云舒与穆玄青私下往来之事。这般一想,褚云清也忍不住又几分怪罪褚云舒的心思。这个看似游手好闲,不喜理会朝政的三皇弟什么时候出来捣乱不好,偏偏这种时候给他添堵。
订盟之事是两国之事,主持之人代表了大齐。
这一次盟约,在审议过后,是要亲自往齐晋边界签订并且督办晋国执行的。
他这个堂堂大齐太子不能去,日后晋国的人眼里怕是只有那褚云景,没有他褚云清。
比起订盟之事,褚云舒这些时日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先是带着礼部准备春闱,这会儿又要带着礼部和兵部准备春猎,两个兄长忙着家国大事,这般跑腿费力的差事就全数落到了他头上。
每日回去还有各种奏折要写,偏偏如今他的捉刀小能手入了翰林,刀也捉不了了,每日都是熬到油尽灯枯,连上早朝都是一脸憔悴。
就在大家各自为着手上或大或小的事情奔忙时,西境一封急奏,打乱了满朝的沉静。
“孟将军遇刺身亡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手里的茶盏都惊得落地摔出清脆的声响,夏初瑶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被沈临安拉了一把,才没有撞上身后的书架。
一旁来拜访的褚云舒倒是被夏初瑶的这般反应吓了一跳,惊得抬眼看了她须臾,才又垂目轻叹了一口气。
“将军府递上来的急奏,说是五日前有刺客潜入将军府,刺杀了孟将军和他夫人。”沈临安将她拉得离地上的碎片远了几步,见她面露急色,赶忙又开口,“当日孟小王爷身在军营,没有遇险。”
“可……可知道是何人所为?”听得孟长安无事,夏初瑶也总算舒了口气,想征西大将军孟远锋一生驰骋沙场,最后竟死于刺客之手,夏初瑶心中多有几分惋惜。
“还未查明,如今更叫朝野上下费神的,是这大将军手中的兵符,麾下的将士,还有这镇守西境的重责,要交到谁手里。”沈临安摇了摇头,侧眼去看桌案边的褚云舒。
他今日前来拜访,为的便是此事。
“妾身去重新为殿下和三爷备茶。”她刚刚只是送茶进来的空档无意间听得此事,这会儿见他们要商议政事,她虽然心中记挂孟长安,却也知道自己若是留在这里,只怕会叫他们多有顾忌,便转身欲走。
“夫人别走,此事事关孟小王爷,夫人也听听。”沈临安却伸手拉住了她,不让她出去。
“可是……”
“今日这书房里只有你我,再无旁人,我们也只是说说家常,不算议政。”垂目瞥了一眼因着他的话不满地扫了他一眼却也无言的褚云舒,沈临安拉了夏初瑶在桌边坐下。
这褚云舒今日,是翻墙进来的。
如今沈临安身在翰林,若是褚云舒再与他明目张胆往来,只怕要被人认作沈临安投了三皇子门下。被沈临安明令禁止了几次之后,褚云舒便做起了这翻墙之举。
“先前听说是夫人规劝孟长安随孟将军入伍锻炼的,能叫连柳相都管束不好的孟长安乖乖听话,想来夫人有非比寻常女子的本事。本王素来都是重才不重身份的人,夫人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不必顾忌。”
孟家之事,事关军政,还事关西境安宁,孟将军已经死了五日,若是不再快些下决断,只怕西境会有人趁机作乱。
“孟长安请旨领军,可是太后不允,说是不想将他放在军中,如今没了孟老将军,他们都怕孟长安身陷险境,孟家就他一个儿子,若是再有什么差池,只怕就要绝后了。”褚云舒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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