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在此反思吧,三日后便要动身去北辰山了,这两日叫楚离他们好生准备。”合上手里的书,穆玄青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起身欲走。
去往边境签订齐晋盟约的二皇子明日便要启程了,这一纸盟约,关系到晋国日后十年甚至数十年的兴衰。他这个晋国大皇子,半分忙都帮不上便也罢了,在这般重要的时候,却还要跟着大齐的皇帝去远郊春猎。
这几日出入大齐皇宫,说是与大齐皇帝还有众臣商议订盟之事,盟约里晋国须得让出北界两郡,几大贸易城池的关卡也不再对大齐子民设限,每年年末,还需得奉上丰厚的贡品。
说是商议,却已经全都是敲定了的事实,他不过是去听上一听而已。
每日忍着这般屈辱,在上书房里的每一刻都仿佛煎熬,偏偏商议完之后,大齐皇帝还说他此番辛苦,正好马上就要举行春猎,北辰山上春日风光大好,要邀他同行。
连半分推辞的机会都没有,大齐如今四方大定,各国臣服,年后又多了那么几桩大喜之事,今年春猎必当热闹。
只是,这份热闹属于大齐子民,与他这个晋国人,又有什么关系?
西境传来好消息,孟长安这西陵侯承袭得十分顺利,这几日筹备完二皇子南下之事,皇帝陛下十分高兴,体恤百官们前一阵子的辛劳,早朝散得快,还免了几日的上书房议事,沈临安便也得了闲,回府的时间便也早了。
三日后便要去北辰山了,今天礼部的随行名单才批了下来。
进主屋的时候,正好撞见夏初瑶在帮他收拾去北辰山的行李。此次加上春猎之后的祭祀,一共须得七日,眼下已是春意浓郁,故洗城的天气日渐一日地回暖,看着叫沉碧给他收狐皮大氅的时候,沈临安忍不住笑叹了一口气:“夫人是觉得为夫的身子有多弱,就连礼部年逾四十的刘大人都是一身春衫了,为夫再披这大氅,是不是太招摇了。”
“山中夜凉,有备无患嘛。”想想沈临安在一众穿着薄衫春衣的老臣之中披着一件狐裘大氅的模样,夏初瑶虽然这般说着,却也忍不住笑了。
前几日因着池光走的事情,沈临安颇有几分忧心,如今能去北辰山转转,倒是正好。
“为夫一去七日,夫人可会想念为夫?”起了几分逗她的心思,沈临安伸手将她揽入怀里,附在耳边轻声问到。
他这般问,夏初瑶靠在他怀里,还真的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自大婚一来,她与沈临安也就分开过两次。
第一次随骊阳公主入宫养伤。那个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在思虑自己和穆玄青的处境,宫中小半个月除了闲,也没什么更多的体会。
第二次便是沈临安参加春闱了,连考九日,当时全府上下的人都跟她一样紧张又揪心,每日里除却盼着他考试顺利之外,也只是觉得一个人在落松苑有几分冷清,要说思念的话,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明显。
从前她在军中事忙,即便是偶尔想起穆玄青,也不过是一念刚起,不一会儿就因着军务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听说思念会叫人生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如今她得闲了,倒是可以试试这度日如年是什么感受?
“想什么呢?”本来也只是想听她说个“会”字,瞧她这般认真思考的模样,沈临安可笑着低头在她的朱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将她松开,“这次春猎为夫可以带一人随行,依夫人看,带谁去最好?”
“带人随行?”春猎之后的祭祀是国之大事,此去北辰山除却护卫圣驾的金吾卫和当差的官员外,多的是在京中的王侯和皇亲。沈临安是翰林院修撰,是跟着礼部尚书他们一起过去当差的,身边按理说是不能带人的,“三爷准备带御风去吗?”
毕竟是去当差的,他带个婢女在身边伺候显然不太合适,虽说御风不太会照顾人,好在有身手,跟在沈临安身边也能多加照应。
“……”他都这般明示暗示了,眼前的人想到的也只是御风,平日里看她舞刀弄剑,一副闲不住的模样,本以为听得春猎她会有想去之心,这才去找了褚云舒帮忙,想要给她一个惊喜,现在见她这般,沈临安都要怀疑,莫不是自己猜错了,她竟是半分去的心思也无?
“三爷要带我去?”
俏丽的脸上展露出来的欣喜终于叫沈临安松了一口气,还没等他开口,便又见她蹙了秀眉。
“带女眷随行会不会有些不太妥当?三人才入朝为官,若是因着妾身叫人揪了过错可就不好了。”哪有随圣驾去当差还带着自家夫人的道理,叫旁人瞧了笑话便也罢了,叫陛下知道了,可不知要怎么想?
“只要夫人想去,便是不妥当也要叫它变得妥当才行。还是说,夫人其实不想与我去,所以才在这里借故推辞?”抬步出了里屋,沈临安往桌旁一坐,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要不,还是换个人跟我去吧,得寻个愿意跟着我的人才好。”
“哎,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三爷既然开口了可不许反悔。”夏初瑶快步跟了出来,见他不答话,只低头看杯中清碧的茶水,忍不住一把夺了他的茶杯,“我愿意的,三爷带我一起去吧。”
“愿意什么?是愿意去北辰山呢,还是愿意跟着我呢?”
“都愿意的啊。”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看着眼前单手托腮,因着她的话扬起满眼笑意的人,夏初瑶只觉有几分莫名。她又说什么了,叫他乐成这样?
“三爷。”门外的御风探了个头进来,看到桌边满面笑意的沈临安,开口唤了一声。
“好了?”
“都按三爷的吩咐准备妥当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瞧见沈临安一把拉了夏初瑶,绕开他往书房那边去了。
“三爷叫你准备什么了?”屋里跟出来的沉碧看着回廊下两人的身影,挑眉问身边的御风。
沉碧总觉得,这三爷哄夫人的手段,跟哄小孩子一般。
每次从宫中下朝回来,手里不是带点诸如首饰锦帕之类的小礼物,便是揣了一兜还带着热气的糕点,如是几次之后,竟是叫夫人在每次三爷快归家的时候就开始念叨他,听得他回来,还会亲自跑去月门处迎。
平日里两人在一处说话,三爷也喜欢绕着弯子诓夫人说些像刚刚那般有几分意有所指的话,他们这些在近旁伺候的人每次听了都忍不住想笑,偏偏后知后觉的夫人每次都能被他绕进去还不自觉。
“让我在书房外的梧桐树下给夫人扎了个秋千。”御风抱着剑淡淡答了一句,撇了撇嘴。
自从沈临安让他以护卫的身份在落松苑里活动之后,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是这落松苑的苦力和杂役了。
若不是沈临安提起,她都要忘了自己当初为了掩饰随口说的话。
“如今天气回暖,等从北辰山回来,我在让人在这边移栽些花草,搭个凉棚,等到了夏日,夫人便可以在此纳凉了。”这书房外的院子里除却几丛修竹和这棵梧桐外,从前也没怎么布置,沈临安环视了一圈,思忖着怎么装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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