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若是告诉陈将军真相,他必然会跟夫人走的。”穆玄青曾嘱咐过他,夏初瑶的身份不可轻易暴露,他也明白,这般蹊跷之事,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只怕其中有太多牵扯。
只是,眼下要陈词跟他们走,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他们不知我的身份,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还请楚公子不要在陈词面前提起此事。”
在他们心里,夏初瑶已经死了。那么,便让她死了吧,事到如今,她本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凤瑶军统帅,威震晋国的夏将军了。
她看到了因为她的失败,连累了陈词他们落得这般惨状。即便是陈词和其他人不怪她,她也心怀愧疚,没有勇气再用那个身份去面对他们。
她只盼着,自己能有办法,弥补这些过错,去填补心中那份越发深重的愧疚。
112这是我欠她的
近日帝都的雨断断续续,虽说细如丝线,润如酥,可这细润绵长多了,倒叫人心中升起几分厌烦来。
算起来夏初瑶已经离开故洗城十余日了,即便是脚程再慢,也该到了沧州境内。
那日御风送去沧州的信,到如今也还没个回音,虽然一直劝自己不要太担心,毕竟如今二皇子还在晋国,她拿了国公府的文牒,一路南去,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可是,这边了无音讯还是让他有几分坐不住了,何况,这两日也说不上什么原因,他总觉有几分心神不宁。
“三爷,早先母亲让人送了一方刚从滨州采回来的好墨,听说是书锦斋最好的一批,妾身平素练字也不需得这般讲究,便想着还是送过来给三爷,免得浪费了好物。”在门口合上伞,摘了染雨的披风,夏桃抬手抚了抚云鬓,才款款走进来。
自夏棠走后,她在这落松苑里来去自由,一众下人听了沈临安的吩咐,皆将她当主母对待。这几日她时常跟在沈临安身前伺候,沈临安也不曾遣开她。
虽然言语之间还是多有几分疏淡,不过夏桃总觉得,等得日子久了,沈临安适应了她的存在,他们便也能如从前沈临安与夏棠那般,出双入对,许她一片真心。
有了这般期盼,她倒是有几分希望夏棠这一去,这辈子都不要回来。先前看骊阳公主那边没什么动静,本还寻思着要不要将此事闹到老爷和夫人跟前去。
如今却只是满心满眼盼着守在沈临安身边过小日子,每日都挑会让他高兴的事情做,唯恐他突然有一天又如从前那般排斥自己。
“我素来也不讲究这些,倒是韩兄最喜欢这书锦斋的墨,不如包了,明日我给他带去。”本是揣了卷书在琢磨夏初瑶的事情,被夏桃这般打断,沈临安头也没有抬。
“我这边差珍珠去办。”一句话叫夏桃忍不住皱眉,却又很快舒展开,只转身去让珍珠将那方墨包好。
这书锦斋的墨素来难得,因着她喜欢写字,有很喜欢挑墨,所以母亲特意托了人好不容易才买着这么一方,自己都舍不得用,想拿来沈临安面前讨个喜,却不想他看都不看,转头就要给她送出去。
“夏姑娘也喜欢练字?”顿了一顿,沈临安抬起头来,看了夏桃一眼。
今日她穿了一身淡粉绣白的宫裙,洋洋洒洒的裙摆上是细绣的桃花,眉心也点了一抹粉意,整个人柔美温婉,勾勒出一片春意。
“妾身自小跟着……喜欢练字,这一手书法,便是父亲见着,也是十分称道的。”他一直唤她“夏姑娘”,那般生疏见外的称呼每次听得,都叫夏桃觉得心伤。
此刻听他问起,说起自己的字,夏桃颇有几分自豪。她虽是庶女,自小却是跟在夏棠身边,夏棠所学,她都一样不落。这一手字,虽然不及夏棠,却也还是拿得出手的。
“公子,秦公子过来了。”沈临安还欲再问,却被进来的御风打断。
“请秦公子进来,”想起今日叫秦舒来的事情,沈临安点了点头,见夏桃还站在原处不动,“我与秦公子有些事要谈,夏姑娘若是无事,便去休息吧。”
进门来的秦舒刚好将手里的伞一扬,伞上雨水抖落,溅在了那一片春意浓郁的裙摆上。
“你……”
“抱歉抱歉,秦某一时大意。”听得被溅到水的人一声惊呼,秦舒抬眼,便对上了一双满目怒意的眼,柔媚的小脸上一副气急败坏的表情,提裙的人碍于屋里的人而不好发作,满心满眼的愤怒却全都写在了那狠狠瞪向她的眼里。
“这映春锦真好秦某手上还有一匹,午后便让人送过来,权当赔罪。”这做衣裙的锦缎名贵,每尺都是论金卖的,也不怪人家心疼,秦舒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将手里的伞靠在门边,言罢也不再理会夏桃,越过她进屋去寻沈临安了。
这秦舒走得快,都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虽然夏桃的确有几分心疼这身新衣,如今秦舒这般一说,倒显得她小气,却偏偏里间沈临安已经说了要议事,让她快些离去。夏桃也不好进去推了这赔礼,只得按着一口气,离开了书房。
“今日是最后期限了,叫你来是想问问,太子所言之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先前在猎苑时,太子要他帮忙引荐秦舒,如今也快半个月了。眼瞧着进来坐到自己对面的人,沈临安放了书卷,问道。
“你应该知道,他让我去,是想问我什么吧?”看着对面眼下一片乌青的人,秦舒叹了口气,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滨州知州宋怀璧是太子妃的叔父,太子想问的,是当年滨州那桩到最后不了了之的旧案。”
她是知道夏棠失踪之事的,如今过了十余日,眼前的人看似一片淡然,她却是明白他心中必定记挂得不行。她有心想要帮他寻人,偏偏沈临安不开口,她也不好问。
“他是想知道,当初那桩本是认定了宋怀璧要被定罪的铁案,到最后为何不了了之?”
他当时虽然还并未如朝为官,却也听说过此事。
两年前有人上奏弹劾滨州知州宋怀璧与秦家官商勾结,贪污受贿。
这件案子,事关太子妃娘家,是丞相柳元衡领携吏部和大理寺查办的。
当时大理寺搜集了诸多证据,又是柳元衡带头查办,所有人都以为,那宋怀璧此番必定坠马。却不想,到最后,这桩案子却突然以证据不足,就此撤销了。
这还是柳元衡查办的贪污案子里,第一桩也是唯一一桩撤销不查的。
“他是想知道,是不是柳元衡收了什么好处,才突然收手了?”秦舒垂目笑了,柳元衡一身清廉,即便是朝上有看不惯他的人,却是抓不到他半分错处。
“当年的事情,并非太子插手,宋家也没有干涉,听说大理寺搜集了很多铁证,到最后却不了了之,太子是怀疑是秦家寻了办法,了了此案。”别说太子,只怕是大齐上下,除却知道内情的官员和陛下,其他人都很好奇吧。
“他是觉得,当初此案撤销,是因为我嫁给柳元衡的缘故?”听得沈临安这番话,秦舒抿了抿唇,抬眼见他望着自己,也是一副探究的模样,便笑着摇了摇头,“我的确是那个时候认识柳元衡的,却是在一年之后,上了当才嫁给了他。只是,这桩案子了结,对太子和太子妃来说是好事一件,他为何揪着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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