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误会了,下官不是来送行,是来会友的。”本是故意等了许久才出来,却没想到正好遇到了柳元衡,沈临安也止步不前,刚好挡在了茶楼门口。
这般听罢,柳元衡便也不欲与他多说,打算告辞离去。他本也并不待见沈家人,尤其是面前这个应了他之请,却终未能劝得秦舒收手的沈临安。
这几日他以听得滨州秦家重新接纳了秦舒,还让她当了秦家的少主,将滨州与盛州的商贸全数交到了秦舒手里。虽然不愿承认,可是他心里清楚,秦舒手握的权财越多,她便越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临安你挡着我做什么,难得在这市井之中见着柳相,不让我打个招呼怎么行?”
刚抬步欲走,却因着沈临安身后的人轻轻一句话,柳元衡就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沈临安身后走出来一个着了一身云纹青缎长衫,一副男装打扮的人,一双桃花眼里落了清亮的天光,衬得眸中秋水盈盈,却也掩不住她眼角眉梢那一抹凌人的盛气。
“姝儿。”薄唇张合,看着这个素来都对他避之不见,今日却主动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柳元衡只觉心中千头万绪翻涌。
“柳家历来最重礼数,柳相见着本宫不作礼便罢了,这般直呼本宫名讳是不是不太妥当?”秦舒朱唇微微扬起,带出一抹嘲讽的笑。
“你既然愿意见我,今日不妨给我个机会,让我把当年的事情都解释清楚。”对于她话,柳元衡只当充耳不闻,踏前一步,伸手想去拉秦舒。
他当年做了错事,可以是因为一场误会,只是一步错,之后的步步皆错,他与她之间的误会便也越来越深,他想解释,可她却从来不给他机会。
见他这般,秦舒也只是往后退开几步,躲过了柳元衡伸过来的手,冷笑:“当年的事情我已经一清二楚,不需要柳相解释什么。柳相曾说柳家世代清廉忠良,以我之力根本不可撼动柳家分毫吗?再过半月,看柳相还能能再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做了什么?”柳元衡皱眉,抿唇问道。
“柳相以其问我做了什么,倒不如回去问问柳纯风他到底做过什么?”眼看柳元衡因为她提及柳老尚书的名字而变了脸色,秦舒更觉心中畅快,也不等他再问,扯了沈临安的袖子,拽着他绕开了定在原地的柳元衡,快步离去。
“你不是说事成之前,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柳家吗?”一路随秦舒穿了两条街,沈临安侧头看放慢了步子,面色喜色不掩的秦舒,叹气问了一句。
他本是不打算来城门送行的,倒不为避嫌,只是怕自己会因着夏初瑶露出破绽,却也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正好秦舒今日约了他谈滨州的事情,他便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城西的茶楼里。
他在楼上目送褚云舒和夏初瑶他们远去,秦舒也不过只是粗略提了她找到了柳家的把柄,半月之后一切便可见分晓,在此之前,让他不要与任何人提起此事。却不想,这刚出茶楼的门,她就把这些都说给柳元衡听了。
“放心吧,以他的脾性,他是断不会去问柳纯风的,”虽然只在他身边一年多,可是,秦舒自认还是了解柳元衡的,也是因为了解,才会对他说这番话,“他不会问,却会自己去查,可是自我知晓此事后,为了不引人怀疑,已经将所有的线索都藏了起来,他查不到,只能在事发之前都忍受心中的那份猜疑和惶恐,只怕这半个月来,他都要备受煎熬。”
“我看他待你也是真心,你与他又何必闹到如此地步?”秦舒说得志得意满,沈临安想起那日在月瑶楼里柳元衡说的话,倒是有些叹惋。
他从未见过柳元衡会为着一个人这样,秦舒每次提到他都咬牙切齿,满心恨意,可柳元衡每次的欲言又止,都让沈临安觉得,他们之间必然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或许吧,可是,不管有什么误会,他害我失去了腹中骨肉是事实,即便如他所说,当初他以为自己递给我的是一碗安胎药,可是,自那之后,我每次看到他,都只会想到我痛失的孩子,我与他之间的那点爱,早就消磨完了,若不是还怀揣着丧子的恨意,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看到他。”
当年在滨州淮阳城的大街上,是她先招惹的他,她以为给自己招回来一场无双的姻缘,却不想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事到如今,她也只有这般将错就错下去,早点结束这段牵扯。
自街上回府,想起秦舒的话,沈临安选了几样补品,让御风带着,往观花苑去。
徐静出事后,沈朔传召前,琥珀曾去找过他,是琥珀求他帮忙,绑了桂嬷嬷一家老小,以此作为威胁,让她将那包药寻个机会下到琥珀的饮食里,并在事发之后嫁祸到骊阳公主身上。
依照当时的情形,他也猜到了琥珀有心赴死,却没想到,她腹中已有了沈临渊的孩子。
他本也是想借此坐实骊阳公主的罪,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尸两命的结果。这件事情,他对琥珀有愧,对沈临渊也有愧。可是,徐静的事情沈临安怎么也想不明白,她与沈临寒多年来夫妻情深,这个孩子得来不易,不仅是她,全府上下都十分重视。
她与骊阳公主本也没什么仇怨,不该像琥珀那般抱着玉石俱焚的心要来陷害褚云音。可当时看骊阳公主的情形,湖心亭上的事情,似乎又真的非她所为。
徐家与沈家从前便有交情,沈临安还记得小时候常见徐夫人来落松苑走动,与他娘亲论画闲聊。徐达的祖家在沧州,如今一想,他们家与沧州的东晋王应该也有往来。
他本不愿再去提及徐静和沈临寒的伤心事,可又忍不住想去问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
“母亲送过来的东西已经很多的,三弟又何必破费。”沈临寒还未回府,见着沈临安带了礼物过来,徐静请了他在主屋里坐,让盼儿沏茶。
“之前因着诸事繁多,一直没能来探望二嫂,二嫂近日可安好?”沈临安看着依旧没有血色,却已经面色平静如常的徐静,开口问到。
徐夫人过府做客时常带着徐静过来,他与沈临寒和徐静都是自小就认识。他未成婚之前,徐静主理国公府中馈,对于时常出门在外的他一直都细心照顾,沈临安自小便将她当亲姐姐一般,徐静嫁给沈临寒之后,他们之间也还算亲厚。
如今见她这般,他也是真心替她感叹和惋惜。
“有俞大夫和太医们的药,我身子已无大碍。只是前日我与母亲说起这子嗣一事,母亲也同意替临寒纳妾。可你知道你二哥的脾气,如今大哥自己也还在神伤,我正想找你,去劝劝你二哥。”徐静依旧面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虽然沈临寒不许观花苑里的所有人提起她不会再有身孕的事情,可徐静还是知道了。这些时日朱氏常来看她,她见朱氏言语间多有迟疑,便干脆顺水推舟,主动提起此事,朱氏初听得时还装了几分犹豫,经她一劝,便也应了,说是先去给沈临寒物色合适的人选,让徐静先说服沈临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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