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客栈过年已经不算什么,巴毅曾经在沙场上同将士们一起过年,最苦的一次是同罗刹国周旋,大年夜连个馒头都没有,将士们情绪有些低落,巴毅就抓起身旁的雪高举着对大家道:“我以雪当酒,敬大家,等这场打胜了,我与大家一醉方休!”
将士们受他的感染,纷纷抓起雪来……
那情景,当时感觉很豪迈,现在回想却有点凄楚,所以他不忍在喜庆人日子,玉醐这么个小姑娘却病卧在床,再试着对她道:“你能不能起来?”
玉醐软成一滩泥,神智也是模模糊糊,外头的爆竹声给她听成是开门声,巴毅的唤给她听成是母亲在说话,她就带着几分撒娇道:“娘,我身上好痛,你抱抱我。”
小时候她生病,就这样赖着让母亲抱,母亲一抱,痛就减轻了。
巴毅想说,抱歉我不是你娘,你娘已经……这么喜庆的日子对她说这些,是不是太残忍了。
先生还没有来,客栈也没有药材,巴毅只担心的站在炕前,玉醐开始胡言乱语:“娘,我想你了,你在哪里,带我走好不好。”
不知为何,巴毅没来由的一惊,试问自己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可有这样的害怕过?他答应过玉耕儒会代其照顾女儿,所以……他毫不迟疑的俯身把玉醐捞起抱在怀里。
而此时的玉醐什么感应都没有了,人呈现半昏迷状态。
巴毅就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经意的,自己的下巴抵上她的额头,好烫。
忽听身后的房门极其轻微的一声吱呀,回头看什么都没有。
其实是李伍,他来找巴毅开饭,房门是虚掩的,于此就看见巴毅抱着玉醐,且是那种非常亲密的样子。
李伍心噗通噗通的狂跳,慌忙把门关上,然后就傻傻的站在走廊上,也不知是什么个想法,就是害怕,怕得要命。
相比他,房里的巴毅倒是一副坦荡荡的,突然感觉怀中的玉醐微微动了动,他很是惊喜,垂头问:“你怎么样?”
玉醐眼睛睁开一条缝,视线中的男人有些面熟,只等明白过来是谁,又发现自己是给对方抱着,使劲一推,巴毅仍旧岿然不动,她却给弹了出去,仰倒在炕上,愕然望着巴毅。
巴毅无意管她心里所想,只追问:“你怎么样?”
外头起了风,扑在窗户上,呼答呼答,接着是风掠过枯枝败叶传来的哀嚎,更加剧了玉醐的冷,冷的浑身颤抖,冷的紧紧的缩在炕的角落,把头伏在膝盖上,双臂环抱,对巴毅的问不做回应。
当当当!
巴毅知道是达春带着先生到来,简单两个字:“进来。”
达春开了门,把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先生请入,然后对巴毅复命:“将军,各个医馆都上了门板,谁不过年呢,我实在没办法,把这家医馆的门给踹开了,所以……请将军责罚。”
巴毅一回头,这才发现那老先生昂着头背着手,气愤难当。
巴毅先朝达春挥挥手:“行了你下去吧,去寻个药罐,再支个炉子。”
这是做熬药的准备,达春领命退出。
巴毅朝老先生恭敬道:“我的属下多有得罪,这也是无奈之举,这位……”
他方想说这位姑娘,自察不妥,忙改口:“这位是我的马官,病重,麻烦您给看看,不耽误您回家吃团年饭,至于诊费,我出双数。”
那老先生使劲的哼了声:“我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大名鼎鼎吉林将军吗,你是朝廷的大官,是整个关外的父母官,难不成就可以作威作福吗,今个过年,我儿子孙子大老远的赶回陪我过年,你的属下竟然踹碎了我家的门,拿刀横在我脖子上把我押来的,所以这个病,我不能诊。”
某些时候,事是要分开来看的,这就像那句话——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达春行为不检点,但也是事出无奈,对于老先生的话,巴毅没有正面做出决定,只温言道:“我这马官大概是染了风寒,麻烦您给把把脉,开个方子。”
“我说不治就不会治!”
嗬,老先生的脾气还挺倔,巴毅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这时炕角落的玉醐小声嘟囔:“我只是寒邪入体,并不十分严重,苏叶熬水饮用即可。”
那老先生一直高昂着脑袋的,听了玉她的话,放平了视线看过来,轻蔑一笑:“连马官都能治病了。”
玉醐懒得理他,继续声如蚊蝇道:“若是不能痊愈,再用柴胡、防风、金银花、连翘等药不迟。”
那老先生此时目光就有些惊讶了,突然怒道:“你自己通医道,若何还大过年的叨扰老朽呢,哼!”
巴毅此时已经放心,朝外头喊:“来人!”
门口候着达春推门进来:“将军。”
巴毅道:“备马,送老先生回家。”
那老先生脑袋一扬:“老朽不会骑马。”
巴毅再道:“把客栈的车套了。”
达春看着老先生:“您老请吧。”
老先生抬腿就走,走了几步回头道:“我的诊费呢?”
巴毅方想说话,玉醐气不过道:“方子是我开的,你的诊费他给我了。”
老先生觉着这话有毛病,可是又觉着似乎有道理,一边思索一边走了出去。
后头,巴毅朗声大笑。
正文 040章 年夜祭母
终究是病重,苏叶熬水饮用无效,玉醐吃了碗汤药才能从炕上爬起。
下楼同大家一起吃了团年饭,也只是蜻蜓点水的用了几口,然后就回到房里继续躺着。
当当当!敲门声轻重恰到好处,快慢恰到好处,一听即知道绝不是李伍。
玉醐有气无力的道:“门没插。”
吱呀!门开了,浓浓的草药味扑了进来。
玉醐望了过去,巴毅左手端着个碗,右手还是端着个碗,玉醐呼哧拉起被子蒙住脑袋。
这一举动给巴毅尽收眼底,笑问:“你不闷么?”
玉醐缩在被窝里并不回答,只是暗暗祈祷他快点离开。
巴毅就把两个碗一起放在桌子上,见油灯的灯芯太长影响了光亮,他还往靠墙的衣柜屉子里翻出把剪刀剪掉一截灯芯,然后又把剪刀放回去,做好这一切他就出了房门。
半天没有动静,玉醐慢慢掀开一点被子,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见巴毅走了,这才把脑袋露出来大口的喘气,方才可是憋坏了。
猛然看见桌子上的两个碗,好奇,下了炕走过去,原来一碗是该吃的汤药,另外一碗是蜜饯,她眼中酸涩,是想起了小时候生病吃药,怕苦,母亲就是这样给她端来汤药的同时,必然还附带一碗蜜饯,她端起药碗皱皱眉把药吃了,然后拈起一块蜜饯放入口中,口中咀嚼着母亲的味道,泪水潸然而下,这是她过的最苦的一个年。
想起母亲,就想起之前决定在大年夜给母亲烧纸钱的,东西已经准备好,可是因为自己突然病了所以没能去成,此时身子好了很多,虽然走路还是头重脚轻,也足以支撑住没有多少分量的身子,往炕前取那棉袍子穿上,突然从棉袍子里丢落一物,是那枚刻有上官彧名字的剑坠,幸好是落在炕上,否则落在地上岂不是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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