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轻闻言不禁嘲讽地笑出声,当目光扫过斐子隐淡然的双眼时,心中的恨意被那淡然的神情彻底激起 :“你年少便身负盛名,我易轻亦曾敬你一声莲华尊者,曾感激你对我和汐止的成全。却不料,你竟趁火打劫夺我妻子!”魔性在他身上暗涌,修为聚于手心,他要与他同归于尽!
身上的锁骨链又紧了几分,有杀气和戾气向自己袭来,斐子隐默念咒语,一瞬间沾染了鲜血的锁骨链自燃起银紫色的火,火从斐子隐的一端迅速烧向易轻,眨眼间血火袭向易轻的掌心,将易轻击倒在十几丈外。锁骨链尽失灵性地掉落在地,口吐鲜血的易轻挣扎着站起来,却使不出分毫的力气,只不甘地看着斐子隐缓缓走到自己面前。
“我易轻终究报不了夺妻之仇!终究报不了了!”易轻双眼戾气尽失,双手仍颤抖着握成拳。
“易轻,汐止自始至终都是你的,她是迫不得已才求我与她假成亲,目的不过是要逼你离开她。”斐子隐长叹一声,想起了汐止跪在屋前求他的情景,又轻轻地说:“那时候,人间亦是深秋,堂庭的夜寒风凛冽入骨,她不忍看你夜夜守于门外,又不能与你在一起,才求我与她同演这出戏。”
“你胡说!汐止不会这样做,她绝壁不会想逼我走,一定是你,你对她究竟使了什么术法?”
“疫魔一战,汐止也染了疫毒,无药可救。”
刚刚还勉强握成拳的双手无论如何再也使不出力气维持那个弧度,一滴热泪自闪着红光的双眼的眼角滑落,易轻的心猛的一阵紧缩,痛得他的嘴微微颤抖,那个姽婳的女子涌上心头,一颦一语竟似昨天才见过般清晰可描。
“她竟这般的傻,我们明明说过要生死相伴的,她怎能独自先走?”他眼里有宠溺地笑意,眼角的泪却似嘴角的鲜血般止不住。
“汐止不想让你看到她的仙力日渐消失,更不想你为了她葬送修为自散仙魄,更何况浮玉一派需要你重新振兴。可是她深知你不会弃她不顾,所以才出此下策。成亲前夕,小语在划秋林遇到魔界的黑护法,身陷群魔毒术阵中,我赶去相救却来不及……”停了停又说:“回到堂庭的时候,门中弟子说汐止在魔性发作前已自散了仙魄。”
“振兴浮玉……”易轻笑得比哭还断肠:“倘若她知道我也中了疫毒,就不会孤独赴死了,也不会伤我自伤。”
许久,他缓缓抬起头对斐子隐说:“莲华尊者,易轻如此冒犯实乃大错。”
“无妨,子隐还得感谢你于群魔毒术阵中救下了小语。”斐子隐看了眼身后不远处被定住身形的小语,由衷地感谢易轻。
“她也是为了救汐止,尊者无须谢我。”又一口鲜血溢出嘴角,易轻的眼前开始模糊不清。
“小语身上的一魂一魄想必是你所封?”斐子隐伸手欲度些真气给易轻,却被他无力摇头谢绝了。
“尊者无须担心,易轻消失,封印和术法都随之消失。十几年了,汐止应该等急了,只可惜……”泪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滑进襟口,易轻无力地长叹一声:“只可惜,易轻已入魔道,只能灰飞烟灭了。”
话音刚落,自□□开始化为脓血,就在双手即将化为脓血的时候,易轻想起什么似的嘱咐斐子隐:“尊者需当谨记,今日起,易轻已彻底消失。”
镜世殿逐尘苑一木屋中,有阳光从窗外轻轻探入,似一床锦衾温暖着窗边床上沉睡着的少女。屋门敞开,却是连一粒尘埃也无从钻入,梨花瓣轻撞屋外结界的声音犹如深夜某根琴弦上的清音,每轻撞一声,少女的灵台便清明一分。
待少女醒来时,已是翌日黄昏,屋里的阳光正悄悄滑出窗外。少女起身敲了敲自己隐隐发疼的脑袋,正欲下床之际忽觉自己的双腿比往昔还长,她愣住了,而后又不确定地低头审视自身,才发现自己真的已有了十七岁少女的身姿。
难道这一睡,就又睡了几年?可是怎么会睡着了呢?小语迷惑不已,再细想脑海中便似有千万幕场景重叠在一起,混乱一片。小语退坐回床上,深吸一口气想停止思绪,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喊停。她后背紧靠着墙壁,闭上眼努力静下心绪,默念着苍黎子教授的修心术。
过往的记忆停止碰撞,缓缓地在时间轴上归回原位,千年前的相识,千年后的话别,几年前的重逢……关于经历过的种种终于被小语重新记起,念着修心术的她全身却开始发凉,她,竟然刺伤了主人!
好大的罪过,自己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小语急忙下床,着急地想奔向斐子隐的院落,却被屋前的结界挡了下来。这结界,是主人设的!是要自己在屋里等他吧!小语无措地在屋里来回绕了十几圈,终是有些疲倦地就地蹲下,又担心这几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做了冒犯主人的事,于是将这段记忆重温了一遍。
斐子隐完成仙盟首座的登位大典之后便急忙回到逐尘苑,一进屋小语便跪倒在他面前,像一个犯了十恶不赦的罪犯般俯首认罪。
小语深吸一口气,慌张地说:“小语污蔑了尊者,还用卑劣的手段刺伤尊者,请……请尊者降罪。”
“……小语,你叫我什么?”犹如被天雷正中劈到,斐子隐刚拿在手上的水晶手链被紧紧握住,藏于袖中。他盯着小语的后脑勺发呆,不确定小语的疏远来自于何种情绪。
低着头的小语听到斐子隐话语中确有几分不悦,便将头又低了几分,小声地回答:“尊者。”
第三十七章 殿前话别
“小语,千年记忆你可记起?”那双平日里如菩提镜般平静清明的眼眸此刻涟漪重重,他看着少女苍白的双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这苍白的双唇该吐出什么答案才能让他开怀。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随即又很是着急地说:“冒犯尊者、刺伤尊者是小语的错,小语知罪,请……请尊者……”话未说完,她竟已发不出半个音节,知道是斐子隐施了术法,心想主人这次是真的动怒了,于是将头埋得更低,端端正正地跪着不敢乱动,等候斐子隐的处理。
她心里虽然害怕却一直告诉自己:“谁叫你胆大包天冒犯了主人,还刺伤了主人,主人就算是一掌劈掉你你也只得受着。”没错没错,自己就是罪有应得。
小语虽然知道在过去相伴的日子里主人对她很是宽容,所以她有时候会发发小脾气像个被娇宠的孩子,但是,她不曾真正地忘记——语念琴是一件神器,斐子隐是她的主人。
千年来斐子隐其实甚少责罚她,唯一一次动怒罚她长跪最后却也亲自将她扶回房间照顾得滴水不漏。其实主人一直都对她很好,但是身为他的贴身神器,无法与他心意相通已是莫大的失责,偷偷爱慕他已是亵渎,此番非但没有为主人御敌,还动手伤了主人,这样的神器还有何资格再唤他一句“主人”,还有何资格请他原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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