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婷婷渴望沦落,而她也真的沦落了!沦落在这个充满触角的暗夜,沦落在莊琛盲目又激灼的冲刺间。
第七章
更新时间:2013-04-24 22:32:06 字数:12571
庄頤和水仙的「和平」,是以颇云淡风清的方式做开始的。
新婚的翌日,水仙就再一次以她的女性纤敏与勇敢性情,重新思考了一次她婚姻的后果,并暗暗衡虑自己在这场婚姻中究竟该扮演何种角色?
虽说前人有「出门看天色,进门看颜色」这种俗句,但水仙自认是个思想还算新穎的时代女性,她并不认为她该把这段不知能维持多久的婚姻,任意曝置在庄頤冷硬的「颜色」下,任其渲染或败坏。
无可否认,走入这个婚姻她走得好心不甘情不愿。在突兀敲定和庄頤的婚姻,到步入教堂的这一个礼拜,她浑噩的游走在焦灼与恶梦之间。她觉得她对不起庄琛,对不起他的好与他的痛,可是她感觉无能为力,因为她欠庄頤的确实比欠庄琛的还多。
而今,跃入恍如一梦的婚姻中既已成事实,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它结束之前好好的经营它。
一如她选择成为护士的信念──责任与今天是属于自己,结局与未来则是属于上帝。
听来或许有些宿命,但人只能梦想结局、无能操纵结局却是不争的事实。何況她也难得梦想未来。身为家中的长女,再加上母亲的早亡,她不得不养成较务实的性格,活到二十五岁的她,在生活中一直篤行的──除了致力实踐当前,就是努力把握现在。
但十年前的车祸事件却是她这种个性唯一脱軌的外一章,也是她唯一逃避过现实的一次。而对庄頤难以为情的內疚,令她不得不在婚姻的第二天醒来,便开始认真思索并期望自己在这场可能为期短暂的婚姻里──拋开偏执且为庄頤找回一些什么──藉以弥补他因她而損失的过往。
例如:一些他的愜意快乐,甚或者……他的一双腿。
心愿好像膨大了些。想要替他找回这些并不容易,她得找到很多的勇气,他则得仰赖很多力气,那还保不定会成功。但最最重要的,是先找回他的自信,而他的自信,正巧遗落在他的双腿上。
严格说来这正是一种不良的骨牌效应,想要终上它并非易事,又加上他对她早已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他认为她不是个有任何美德的女人),水仙不认为自己能博得他太多的信任。
然而实际的天性造就了不撓的个性,水仙总觉冥冥之中她已获得了一股助力,而那股助力恰巧就是新婚那晚庄頤自愿订下的和平条款──在尽可能的範围內,两人必须同意并配合彼此合情合理且不严苛的要求。
多么美妙的条件啊!水仙聪慧的想到它并決定善加利用。
婚礼的第二天,她开始擬出她在雾庄所能做或所该做的事。
首先,她觉得庄頤需要一些接近人群的机会及有益身心的活动,她认为人是群居的动物,遗世独居的生活对平常人而言绝对是有礙健康。
基于这点认定,婚礼的第二天,她就带点顫惊、斗胆的要求同他在雾庄周沿走走,她的藉口是她想熟悉雾庄,并客气的请他当嚮导。
庄頤最初的态度相当排斥,他冷嘲热讽道﹕「要一个残废当嚮导,倒不如教豬飞上天去。」
他的创意话够呛人的,不过水仙为达目的,还是捺下性子回嘴道﹕「我不知道豬以后会不会飞?但希望你不要把事情复杂化,我只不过在实踐我们之间的『和平』。」
她的话也教他愣了愣,然后他哈哈干笑,言不由衷的说﹕「这是你能找到的唯一藉口?但算你聪明!这也是我唯一能接受的藉口。『和平』,多么美好的字眼,好吧!我会陪你去『享受』和平。」
水仙没想到他还真能一眼看穿她的想法,不过这次冒险的结果是令人心曠神怡的。
雾庄佇立在中台湾最多雾的一角,外緣有一片平台狀的草地,那里长满了菊科的蒲公英和昭和草,草地之外则是一片颇浓密的相思林及一些住家,由雾庄的外围,很难窺得雾庄的全貌,因为它被一堵约一人高的讨人厌高墙围住了,那让它看来有点像座小型的私人城堡,护守着它主人的隐私。
难怪水仙每次望着雾庄时,总能感觉它随着节气衍生的多变风貌。晴天时,它看来就相当深沉;罩雾时,又有股难以言喻的古怪;落雨时,感觉更见诡譎淒美。完全像它的主人,多变又不可捉摸。
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是──水仙发觉了这里的人们对雾庄主人有股难以言喻的好奇,那些小孩总会在傍晚时流连于雾庄周围探头探脑,尤其当她推着雾庄那神情冷淡到近乎峻漠的男主人出现时,他们(约六、七个小孩)总是惊呼一声作鳥兽散。
水仙曾就这件事嘲弄庄頤道﹕「看来你还蛮受欢迎的嘛!」
他深沉的凝视她半晌,表情莫测高深的答道﹕「是敬畏,人们总敬畏他们心目中的魔神。」
那时,她聪明的没有追问,何以他会变成他们心中的魔神(其实光看雾庄就足以令人产生猜测及恐惧),但她愚蠢的決定,她绝对要努力的纠正并改写鄰人们对他的印象。而接下来的许多日子,她不止努力去扭转它,而且还成绩可观。
她起先以笑脸攻势面对她的小鄰人,微笑,再微笑,等他们逐渐接受她的笑容时,她撒出另一种甜蜜的餌──每天的太妃糖或巧克力──让他们像一只只逐渐适应由人们手中取食的小鴿子,他们开始对她回以热情的微笑,熟絡的喧嘩,不过將近两週的时间,小孩子们已不忌讳庄頤那冷淡脸孔,很能处之泰然的在他们身边繞来竄去,追逐嬉戏。
有一次,庄頤忍不住嘲弄着﹕「不愧是小儿枓的护士,才几天工夫就把这片草地一变而成儿童乐园,我是不是该担心哪天你要把雾庄变成托儿所?」
水仙只是哂然的笑笑,知道要他做到如此的「和平」已诚属不易,她才不会笨的再以俐齒去破坏它。
当然,这只不过是水仙认定的和平的「一小部分」,而他的充分合作,令水仙的胆子变大了。婚后的第一个星期假日大清早,她趁每个人都还在梦周公时,就擅作主张的潜进他的书房,去整理那些连淑姨都不敢动的东西。
水仙的立意是好的。谁都知道一个整洁安宁的读书环境能增加读书效率。但最重要的,她希望登门造訪他书房的人至少有一张椅子可以坐,而不必站到脚痠或者……坐到他的大腿上。(这只是一点小回想,溯源到她第一次站在他书房,并一不小心被他拉坐在他大腿上亲吻的那晚。)
她清理了约三个小时,整座书房已现出煥然一新的模样。把书归位后,空间变寬敞了,挥掉灰尘后,墙上那几幅出于庄頤自己手笔的书法,看来更雄浑磅礡了。她背着门替他加了一把极舒适的、可坐可臥的长沙发,并把他摆置在櫥柜里的薩克斯风擦的光可鑑人,还在略有霉味的室內洒上她最珍爱的水仙花味香精,屋內所有灯具及百叶窗,在她擦洗过后,变得明亮而真实。除了不知道该拿他那些奇奇怪怪的实验儀器怎么办之外,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满意极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季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