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命令?阿杰这论调新鲜了!不过一想到自己刚才那种跋扈的语气,俨然像在下命令了!而他,并没有义务忍受她的命令与跋扈,一思及此,她有点赧然的朝他哂然一笑。
“好上帝,你终于真正摆脱你的苦瓜脸了!当你发自内心笑着时,你很耀眼,很漂亮!”他衷心的赞美,接着他像在拍自己兄弟般的轻拍她的肩膀说:“来吧!我的朋友,我正等着你差遣第二件事呢。”
“我们去喝酒!”突发奇想。“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见识过PUB呢!走,我们去喝喝酒,顺便让我开开洋荤。咱们——不醉不归!”她一脸豪迈。
“好,不醉不归!”阿杰豪爽的附和!
“等等……”她猛然止步,兜过头睨他一眼,很正经严肃的说:“我得先强调一点,如果,只是如果!我喝醉了,你得发誓你会君子,不会乘人之危占我便宜!”
阿杰似乎并没有想过这种事,他楞了一下,才接着开玩笑说:“连占一点点便宜都不行吗?像偷个吻之类的!”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海芃没有丝毫商榷余地的猛摇头。
“好吧!我答应!”他表现一脸遗憾。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换她哥儿们似的轻拍他的肩。
阿杰一把牵起她的小手,向前迈开步伐。
海芃边走边想着:有个男人在身旁,并把眼睛只专注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真好!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深感寂寞!而她,无法猜测和初识的阿杰如此漫无目的地走着,终点会是什么?
终点是……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头痛不已的哀哀呻吟!
当然,海芃知觉到头痛时,已是翌日的近午!
前一个夜晚,她和阿杰真的实践了“不醉不归”的约定,她忘了自己喝下多少调酒?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她醒来时,只感觉到口干舌燥、昏昏沉沈。
而她的床前,有端着牛奶和面包、满脸忧心忡忡的母亲及坐在椅子上假装阅读却一脸若有所思的姊姊海兰。
“你醒了吗?小芃!”母亲一察觉她的动静,马上放下托盘,飞快回到她的床畔,摸摸她的额头,拍拍她的颊,仿佛她是个生了重病的人。
“妈!昨晚……大概让你为我担忧了,很对不起!”海芃呐呐的道歉。
“没关系,没关系的,很难得看见你那么快乐的又唱又跳。”坐入床沿,母亲托起她的手掌,很慈蔼的轻拍。“昨晚,送你回来那个年轻人看起来很正派,他很清楚的说明你们去喝酒了,他还说十分抱歉,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差,否则他也不会叫那么烈的酒给你,还有,他要我提醒你,酒喝太多会伤身,他希望你下次见到他时,不要、嗯……不要“命令”他陪你去喝酒!最后,他留了咱们家的电话,说是他会打电话给你!”
又跳又唱?那她大概是丑态百出了!这个臭阿杰,还跟母亲说她“命令”他,真是差劲透了!他如果打电话来,她非得为这件事骂得他狗血淋头不可!
海芃暴躁的想着。不过一接触到母亲那充满忧虑的眼睛,海芃就一阵心虚。她不能否认,喝酒,纯粹是一种发泄,她只想抹去被孙梵当成小孩子来对待和欺侮的记忆,可是当她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时,扰忧的仍是母亲。
对她这个女儿,母亲总是在扮演一种既包容又无奈的角色。打从她出车祸那天起,母亲便不曾对她说过什么重话,至于她有一阵子因行动不便的不适应而产生的乖张、易怒的行为,母亲总是尽量用小心翼翼的态度来淡化。母亲对她是既纯厚又谨慎的,好像深怕在她伤了脚之后还伤了心,她和父亲从不逼迫她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也很少阻止她做任何她喜欢的事。
有时回头想想,她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父母亲这样全然的爱。十七岁时那场车祸,父母亲并没有一丝一毫的错,错全在她自己的疏忽及货车司机的粗心。也许,父母亲唯一的错是在于他们生养了她,于是他们便得责无旁贷的分担她的痛苦。
而面对父母的关爱与宽容,她、永远只有吝啬的一句对不起或谢谢你!
十七岁以前,她不是这样子的,她爱笑、爱闹、爱撒娇,一句句“爸爸我爱你”或“妈妈我爱你”就像口头禅一样,总是挂在嘴边上,一天不说上几回,父母还会觉得奇怪。车祸以后,她这些话就一句也没有出口过了!岁月逐年过去,她锁住了自己的情绪也锁住了自己的心事。
只是每次无意间瞥见母亲乌丝上平添的白发,海芃就有淡淡的哀愁与深深的愧疚,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勇敢的对母亲说:“妈,放下你肩上扛着的担子吧!不要再为我担忧了!”可是她没有勇气。习惯是会改变人的,习惯使她变胆怯了!
像现在,她也只能轻轻回拍母亲的手背,公式化、僵硬化的答应母亲一句:“妈,谢谢你!”
母亲更一如以往,用一种放宽心的信任与纵容,边起身边忙着问她:“肚子饿了吧!先吃点面包和牛奶填填肚子,妈现在就去准备午餐!有你和小兰最爱吃的炸鸡排!”
说完,也不待海芃回答,便兴匆匆的走出她的房门去张罗了。
一直安静坐在海芃斜对面那条长躺椅上的海兰这才施施然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用一种漫不经心又颇不以为然的态度摇头说:“炸鸡排?妈不知道我们根久以前就不爱吃那种高热量的食物了!可是那是你十七岁以前的最爱!可怜的妈,她一直悉心的想寻回她那个因车祸而消失的可爱女儿。”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海芃扭过头看着因九月凉风而飘动的窗帘。窗外,有点阴霾。
“因为——我觉得母亲纵容你这个小鬼太久了!”海兰一脸严厉,不过才数秒,她就噗哧一笑,坐入母亲刚坐着的床沿位置,丢掉一脸严肃的说:“你知道,你这小鬼昨晚可害惨了孙梵和我,打从我们发现你从舞会失徐起,我们就找你找得人仰马翻,天昏地暗,幸好孙梵送我回来时,你正好醉得一塌糊涂,像个五香茶叶蛋般的被人送回来了!”
“什么是“五香茶叶蛋”?”海芃感觉滑稽的问。
“蛋怎么走路的你知道吗?”海兰突兀的问。
这个问题更滑稽了,海芃失笑的答:“蛋不会走路,蛋只能用滚的,也因此人民会发明“滚蛋”这句用语。”
“正是,昨天你醉酒的样子还真像一颗“滚蛋”。”海兰用很精采的神情及语气描绘着:“东倒西歪连滚带爬,再加上你身上那股混合了酒味、烟味、香水味的杂陈五古,你这不叫“五香茶叶蛋”叫什么!”
对姊姊的牵强附会,海芃不置可否的耸肩一笑。
海兰注视海芃几秒,她相当佩服也相当气恼这个妹妹遇事那股淡化、处之泰然、不愠不火的劲儿。自从那场车祸之后,她变得好内敛,好沉静,内敛沉静得让人无法一眼透视,海芃真的不再是她多年前那个单纯、率真的妹妹了,她的眼神中蕴藏着太多秘密与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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