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兰捏了颗青梅,闻言委屈道:“表姐就是偏心,如今眼中已全然没有我的地位了。”
“你晓得就好,”褚清辉一脸嫌弃,“晓得了就该有自知之明,三天两头往我这里跑,把我的茶啊果啊都吃完了,装了满满一腹回去,你倒是好算计。”
“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这蹭吃蹭喝的用意,竟叫表姐看透了。”林芷兰捂着嘴笑。
“瞧你那点出息。”褚清辉嗔她。
两人你来我往,还有一个小娃娃在旁可供逗弄,日子到底好打发了许多。
南边不断有战报传来,大军行进一个月后,如今已经到达边关。
南蛮领地历来多山多水多丘陵,许多地方沼泽遍布,瘴气弥漫,偶尔有成片的土地,也十分贫瘠。朝廷出兵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将这蛮荒之地攻下来,而是要一次将蛮族打怕,换取十来年安宁。
可这些蛮夷却不与大军正面相击,而是凭借地势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弄些小打小闹。就如人身上的虱子,不会致命,却也着实叫人厌烦,要抓又一时抓不干净,只得按捺下来,从长计议,战况一时陷入间僵持之中。
转眼天气转凉,秋风卷起红叶落下,头顶上不时有大雁成行飞过,某日清晨起来,府中那一窝燕子也没了踪迹,想是飞往温暖的南国去了,不知来年还能不能等到它们。
这一天天气正好,褚清辉闻着不知从何处飘来的淡淡桂花香,心中起意,叫厨房用刚打下来的桂花和今夏从湖中收起的莲子,做了桂花莲子糕,才端上来还未动嘴,林芷兰和秦含珺就相携上府了。
“你们二人难不成是约好了,晓得我这里有好吃的?”褚清辉请两人坐下,宫女奉上茶点。
林芷兰嗅了嗅,高兴道:“同样是桂花糕,表姐府上做的,连香味都比别处浓,看来今日又有口福了。”
“灼灼都没你馋。”褚清辉没好气,又看向秦含珺,“一段日子不见,含珺更漂亮了。”
自从年前赐封太子妃圣旨下来,秦含珺就一直避不见客,与林芷兰和褚清辉之间也是信件往来居多,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如今她每日里都要接受引教姑姑的指导。她长得像秦夫人,原本五官就精致,只是吹久了西北的风,皮肤不够白皙光滑,仪态也不如京中贵女规范。眼下关在房里学了这八九个月,不仅皮肤捂白了,坐立行走间的姿态也有了自成一派的气度。人还是从前那个人,可猛地一看,与之前相比,却又大不相同。
“我就说吧,刚才我也这么说,她还不信,说我取笑她,我哪敢呀。”林芷兰附和。
褚清辉笑眯了眼,“也就现在还能含珺含珺的叫,等钦天监选好日子,你与太子哥哥完婚,我们就得叫你一声嫂子了,往后请嫂子多多指教才是。”
林芷兰一听,还站起来施了个万福,笑吟吟道:“请太子妃嫂子多多指教。”
“你们……”秦含珺被两人取闹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手中怕子搅了又搅,嗔了林芷兰一眼,轻声道:“我看公主说得不错,你自成了亲,就学坏了,一贯油嘴滑舌,哪还有一分从前的内敛矜持?”
“所以才要请嫂子指教呀。”林芷兰不以为耻,反而笑得更欢。
褚清辉失笑摇摇头,“我可得叫人与张老夫人好好说道说道,莫让灼灼跟你们夫妻二人学坏了。”
几人玩笑一阵,方道明今日来意。
原来是秦夫人当年还在京中之时,每年都会去城外伽蓝寺上香祈福,前年回京,她因身体不便,由秦含珺代行,过几日又到了还愿的日子,秦含珺心知褚清辉必定挂念在外行军之人,特地上府去问她是否要同行。
她看了看褚清辉的肚子,“或是公主有什么心愿,交由我在佛前说一说,不必亲身前往。公主是双身子的人,菩萨必定能够见谅。”
褚清辉轻抚小腹,她腹中的娃娃已有五个多月,肚子一日比一日圆滚,行走间不如从前方便,可是秦含珺的提议,仍叫她心中一动。
去年闫默下江南赈灾,两人信件不断。如今他出征打仗,褚清辉却不好给他写信了,只能够从寄往京城的战报中得知前线状况,而他是好是坏,有没有受伤却一点也不知。
未免叫人担心她,她如今在人前不怎么提起闫默,可越是如此,心中越是忧虑,不如便去菩萨面前求一求,多少也能换得一丝心安。
见她们二人都要去,林芷兰道:“也算上我,我去点一盏长明灯。”
几人就此说定,不久,见褚清辉面上有几分疲色,林芷兰与秦含珺起身告辞。
二人没让褚清辉相送,熟门熟路出了内院,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转过一个拐角,迎面忽然出现几个人。
林芷兰等还未将来人看清,就听得一声欢快的表姐,一个略显圆润的身影朝两人跑来。
“小恂?”她有些惊讶,等看见二皇子身后的人,更是吓了一跳,“太子表哥?”
对于太子,林芷兰并不敢像面对褚清辉与褚恂时那样随意,忙行了个礼。
秦含珺的动作比她更快些,早就低了头行礼。
不等太子发话,褚恂蹦蹦跳跳到了跟前,“不必多礼,不必多礼,表姐快起来,你们也来看阿姐吗?”
林芷兰忍不住摸了摸他欢快的脑袋,“是呀,你阿姐府上的厨子新做了桂花莲子糕,味道可好了。”
褚恂听得更是双眼发亮,这些闲食皇后不让他多吃,但是在褚清辉面前磨一磨,总能够让她宽限些。
说话间,太子已到了面前。
“这便走了?”他问。
林芷兰点点头,笑道:“表哥来得晚了些,我和含珺才叨扰过表姐。”
她看了垂首的秦含珺一眼,忽然心头灵光一闪,做出个苦恼的样子,“糟糕,方才走得急,把荷包落下了,小恂陪表姐回去找一找,含珺,你在这等我一等吧。”
说完,不等秦含珺反应,拉了褚恂的手就走。
“芷兰——”秦含珺急得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要去追她,又生生止住。
身边伺候的人无声退下,秦含珺的侍女芍药愣头愣脑杵在那儿,也被林芷兰的侍女牵着手拖走了。
不过眨眼间,仅臂展宽的回廊上就只剩下两人。
一时无言,秦含珺盯着脚面,拿着手帕的指头捏得发白,恰好秋风将别处的银杏叶卷落到她脚边,她就盯住那小扇般的黄色叶子不放。
太子咳了咳。
秦含珺飞快抬头瞥他一眼,又更快地低下,继续瞧那片叶子。
两人身高差异,她低头的动作叫太子将她头上的发髻珠钗看个透彻,如此有了个话头,“不喜欢白玉簪?”
没头没脑的话,让秦含珺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今日头上只有两个装饰,一支翠玉钗和一支嵌了珍珠的银簪,太子说的白玉簪,应该是行笄礼他时赐下的吧,此时正在佛龛上供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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