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辉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心头涌上一些失落的情绪。她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此次离别重逢,闫默对她比从前生疏了许多。还是说,寻常夫妻在一起久了,总要有这样一段冷淡的阶段?
可这个阶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是否有结束的机会?或者冷淡之后就该是厌烦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落寞,有些百无聊赖,刚才还兴致勃勃要守岁,眼下已没什么趣味了。
“我困了,去躺一躺,先生再守一会儿吧。”
闫默看着她入了卧房,他知道自己该跟上去,可脚下却仿佛生了根一般迈不动。
他独自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外头又传来一阵热闹的爆竹声响。
子时已过,又是一年。
第77章 我在
卧房里也亮着烛光,闫默掀开床帐,褚清辉侧躺着,面向墙壁,不知睡了没有。
他脱了外袍上榻,察觉到她的气息均匀绵长,才放轻了动作将人搂到自己怀里来。
褚清辉确实已睡着,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轻轻蹙着,眼角一点晶莹的泪珠,刺得闫默胸口生疼。
他看了她许久,合上眼,调整内息,将经脉里的内劲聚于手上,一手护着褚清辉的背,另一手置于她的下腹,缓缓将内力输送过去。
可刚探入她体内,就有另一股原本沉寂的内力朝他汹涌而来。闫默下意识要抵挡,却又怕伤了怀中人,只迟疑了一瞬,那股澎湃的内力已经融入他经脉中,这股内力竟与他同源!
来不及惊讶,脑中骤然一阵刺痛,似有千万根针一同扎入他的头颅里,触不及防间,他嘴角溢出一丝闷哼,下一刻咬紧了牙关忍耐。
原本熟睡的褚清辉忽然感觉到刺骨的冷意,打了个寒颤,又往身旁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
烛芯哔啵,光影闪闪,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炮竹响,寂静的卧房内,唯有闫默压抑的喘息。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幽沉沉,竟连烛光也照射不入,只余一片幽暗。
褚清辉越睡越冷,那冷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任凭她再怎么往闫默怀里钻也没用,她终于被冻醒。
“……先生?”
一句话似乎将闫默唤醒,他转头看着褚清辉的面孔,缓缓靠近,嘴唇贴上她的唇。
与此同时,褚清辉感受到源源不断的暖意,从他身上传入自己体中,逐渐驱逐了那一股刺骨的寒意。
过了许久,闫默才微微退开了些,两人额头抵着额头。
褚清辉想去看他的表情,却因离得太近,无法看清。她问出了盘旋在自己心头许久的疑问:“先生是不是为我做了什么?对你自己的身体有没有伤害?”
“只是一点内力,无妨。”闫默又将人抱紧了些,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后背。
“若有什么事,先生不要瞒着我,更不要因为我伤害了自己。”褚清辉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闫默亲了亲她的额头,“好。”又顿了顿,问她:“还生气么?”
褚清辉愣了一下,才知他说的是之前守夜时的不愉快。当时她确实觉得有些失落,不过如今一觉醒来就给忘了,而眼下,闫默亲近的小动作,也足以驱散她心中的不安。
“不气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应该体谅体谅先生的。”
“是我的错。”闫默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似乎觉得不够,又亲了一口。
褚清辉好笑道:“谁对谁错,先生也要跟我争吗?”眼看闫默又要亲过来,她只得捂住嘴,“先生这是怎么了?一下子这般黏人。”
闫默亲在她的手背上,褚清辉抬眼与他对视,那双眼中汹涌而外露的情绪令人心颤。她忽然有些愧疚,之前怎么能够怀疑他们之间感情冷淡了呢?
她抽开手,环住闫默的脖颈,主动将唇送上,唇舌相触之时,两人都止不住心头轻颤。褚清辉更是喃喃自语:“我现在才觉得,先生是真的回来了……”
闫默不说话,只将她抱得更紧,整个人拢在自己怀里。
正觉得温馨,褚清辉突然咽呜一声,皱眉咬住了唇。
“又踢你了?”闫默抚上她圆滚滚的肚子。
褚清辉忍耐一会儿,吸了口气,艰难道:“不是孩子踢我,可能……他要出来了。”
闫默顿时浑身僵硬,血色退的干干净净,四肢一下子凉透了。
褚清辉忍过一阵疼痛,见他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只得反过来安慰道:“没事的,我听嬷嬷说过,开始阵痛到孩子出生,还有好长时间。先生去把紫苏叫来,早前府里都已经安排好了的,紫苏知道该怎么做。”
闫默这才回了点神,失魂落魄爬起来,外袍也没披,光着脚就出去了。他很快回来,杵在床头一动不动,紧紧盯着褚清辉。
褚清辉无奈道:“先生快把衣服鞋袜穿上,别受了寒,又叫我担心。”
闫默就好似牵线木偶,她说什么做什么,做完了又杵在那。
又一阵痛袭来,褚清辉一时无暇管他。
闫默手足无措,张了张手,上前将她抱住,只管把自身内力输给她。
房外传来一阵喧闹,紫苏叫人将稳婆太医请来,又让厨房热水准备,还命人往宫内传信。有条不紊地指示完,她才带着几个近身伺候的宫女入了卧房。见公主与驸马抱在一块,几人对视一眼,上前请驸马移步。
闫默充耳不闻。
还是褚清辉忍过了痛,推开他的手,摇头道:“我没事,太医说我如今身体好得很,肯定能够顺利生产,先生不要担心,也别把内力往我身上送了。”
闫默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缝,定定看着她,半晌才哑着嗓子说:“我在这陪你。”
褚清辉笑了笑,“哪有男子陪生产的?况且先生在这里,还叫稳婆紫苏她们紧张,不如去外头等着,我知道你就在房外,也才觉得安心。”
几名稳婆并太医都赶来了,太医候在外间,稳婆入内,见闫默还在屋里,一同上前劝导,终于把他劝出去。
闫默出了内室,也没走远,只站在房外,如门神般定住不动。
外人看他镇定沉稳,实则只有褚清辉与他自己知道,他此时脑中已经一片空白。
没多久,宫里也来了人,帝后不能轻易出宫,派了太子前来坐镇。
太子行色匆匆,没了往日的冷静,一入内院就连声问褚清辉的情况,得到太医回话,方定下神来。
宫人搬来椅子请太子和驸马入座。太子坐了,见闫默仍在那站着,仔细看过他的脸色,竟能从那黝黑的面色中看出一分苍白来。
伺候的人来来往往,热水、剪子、止血药、纱布、点心,甚至是吊命的参片,都源源不断送入屋内。
从黑夜到黎明,又到正午阳光高照,褚清辉一直压抑着痛呼,只有偶尔没忍住,从唇间泄出一两分。等到日头西斜,阵通变得更加密集,也更加剧烈,她才低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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