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级而上的季白雪,乍见安特洛迎面而来,一时间竟感到不知所措,心脏似乎猛地停住,有好久没见到他了。
这些日子来,她一直幻想着见他最后一面时该如何,如今,他就在眼前……
“嗨!”她先出声打招呼,要镇定,季白雪!“温瑟请我去他家玩。”
“我知道。”温瑟曾向他报告过,只是他刻意遗忘。“你明天一早就走,早点睡吧!”
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见到她,安特洛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地想念她,原来让她的影像映在自己的眼瞳上是如此美妙,他现在知道了,也太迟了。
她幽幽望着他好一会儿。“谢谢你的安排,我终于可以回台湾了。”
对!就是这样。季白雪,做得好!她在内心深处咬着牙说,站在面前的男子是遥不可及的梦幻,他们只不过在意外之中拥有擦身而过的回忆罢了。假以时日,她会忘掉这段回忆的,而他,将遗忘得更快。
“这是应该的!”他说得言不由衷。“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哪里!”季白雪咬咬唇,从他身旁走过。“晚……”
“对了!温瑟家好玩吗?”
怎么搞的?!安特洛暗骂着,她都已经和自己道晚安,擦身而过了,自己为什么要多话?
然而,当她诧异地转身望向他时,安特洛仿佛看到那深不见底的乌漆眼眸映着自己的影像,他的心不禁轻颤起来,下意识地期盼那幽黑柔媚的眼瞳永远盛着自己的身影。
“嗯?”季白雪的心中为他突然的问话绽着错愕的欣喜。“噢!温瑟很亲切,他家也是好大,我们玩得很愉快。”嗳!怎么说得这样语无伦次。
“那很好!”他突然无端嫉妒起温瑟与她的共处。
“胶……胶囊里面的东西都……”她在问什么?季白雪暗骂自己乱问,这种不关自己的问题,怎么可以随便乱提。
“里面的东西得送到有特别仪器的地方处理,大概过几天就会出来,这件事目前为止,只有我和温瑟知道,你是第三个。”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安特洛这样理智地问着自己,下意识却为了要留住她的脚步而回答着她话,这是与她独处的最后机会了。
季白雪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安特洛也没有再出声,所有的感觉都在那晚理清,应该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可是心却痛了起来。
“晚……”她急着先走,免得被他发现自己的眼眶开始有泪。“晚……安!”
“小雪!”见她转身就要走的背影,安特洛不禁情急地叫住季白雪。“陪我走一下。”
她不由得吃惊地再次回头,那语气虽是带着命令,凝视她的眼神却满是祈求;顿时,季白雪感到心头微微颤动着,这将是他们最后独处的机会。
“好不好?”他这回的语气有了祈求。
终于说出了口,安特洛望着她怔忡的神情,暗暗压下要展臂拥住她的冲动,隐隐忍住要与她肌肤相贴的念头。
原来自己是如此渴望与她独处,季白雪,他的中国娃娃、他的东方女神!
他们并肩走在石径上,银白色的月光像层纱似地罩在草地上,也罩在他们的身上,夜风有一阵没一阵地吹着。
“冷吗?”安特洛见季白雪抚着双臂,立即不假思索地褪下身上的外衣为她披上。“已经是入秋了,早晚都会很凉的。”
“谢谢!”
真好!他的体温这样包裹着她。季白雪像是要把握什么似地紧抓着那件披在身上的外衣,这样微不足道的温柔将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回忆。想到这里,她的眼眶不觉湿了。
“怎么了?”他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
“没什么!”她抬起头勇敢地微笑望着他,故作轻松地回答。“回到台湾后,我可以跟我的朋友夸耀,曾经有位王子很体贴的把外衣披在我身上。”
“如果这也可以夸耀的话……”安特洛露齿而笑。“你或许该告诉你朋友,那个王子曾被你当作色狼,又咬又踢的。”
季白雪不由得笑出声来,清脆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安特洛不觉凝住心神,想将这个声音纳入记忆,将眼前灵秀娇媚的影像刻印在自己的眼底……
把眼前这段不可能的恋情忘了吧!季白雪见安特洛正怔怔望着自己,整颗心不禁颤动起来,理智拼命压抑着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他是遥不可及的王子,和她的身份一个天,一个地,忘了吧!季白雪。理智在她耳畔嘶喊着。
可是鼻子却不听话地酸得厉害,眼眶也违背意志地开始湿了,她得赶紧说些其他事情,想些轻松的事,在自己的抑制力崩溃以前。
“知道吗?”她的语调里有着过度生硬的轻快。“在捷运电车里的那次,就在那个晚上,我作了噩梦。”
“有那么糟吗?”他立即回过神来,努力莞尔一笑。
她用力点点头,神情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我梦见我的白马王子把我甩了!因为我的初吻被外国色狼夺走了!”说完,她便急着哈哈大笑,讶然发现自己在一时间竟记不起自己曾心仪已久的男子的容貌及姓名。
“是……是吗?”他也跟着讪讪地笑着,心中一片莫名的苦涩,原来她心中有人了。“你说的外国色狼就是我吗?”
“对不起!”她伸手挥掉以笑的名义而流的凄迷泪水。“如果那时知道你是王子的话,我的噩梦可能就没那么凄惨了。”
“别告诉我这个噩梦是真的!”安特洛笑着说。天!他恨她那个白马王子。
“就在我被那些人绑到手术室的那天,我看到我的白马王子跟他的女朋友,手牵着手,好甜蜜!我当场看到自己初恋的红心像玻璃一样碎了。哈哈!”她滔滔说着,语气却没半点痛楚,脸上却仍沾着泪。
“啊!我很遗憾。”他为她夭折的初恋心痛,却不知她正因他心碎。
“嘿!”她潇酒地摆摆手,抹掉眼角不干的泪痕。“我是在讲笑话耶!”
“可是你在掉眼泪。”他嫉妒那个令她初恋破碎,令她流泪的家伙。
“我……我是……”季白雪慌忙说。“我是因为你帮我安排那么好的行程回台湾,好……好感动的。”
“是吗?”他看得出她说得言不由衷,那流泪的模样着实教人心疼,不禁叹了口气。“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保证?”
“嗯!OK。”穿过泪雾,她用力笑着点头。
他为什么要用这么关怀的语气跟她说话?季白雪止不住流下来的泪水,内心的万般不舍正撕扯着她的神经,却害怕被他发现自己的脆弱,脸上的笑容更努力显得欢欣了。
安特洛心底的叹息一个比一个更低落,瞧她笑得那么开心,一定是迫不及待要离开这里。但见她如此流泪,他的心在隐隐作痛着,那如碎钻般的泪珠盈盈地挂在那灿然的笑靥上,就像沾着露水的花儿那般教人心动,然而,眼前这枝教他爱怜不已的花儿,却不是为他而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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