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中局_棠月【完结】(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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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屈老师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只是第一步。为臣之责,虽死无悔。”

  “一年,只需一年。”

  那双古井般幽深的黑眸一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深不可测,沉稳内敛,俾睨天下,精明算计,无端让人心头一惊。

  “既然你与漱毓重逢,便早日完婚吧!”

  “此事待……”

  “退之,我知你在想什么!”他一语打断他的话,拿着酒坛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莫说你的病情可还撑得过一年,环环相扣的棋局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你待如何?”

  “无暇寻来冰魄草解了丹燚的毒,毒中九圣已无需每日服用。”

  “你是要告诉我你已大好?”那人冷哧一声“你骗了所有人,可还要骗我?”

  “不敢。”

  “没有丹燚压制寒潠的毒性,七月十五离火珠一旦失去效用,回天乏术,药石无灵。”他说得极为缓慢,一字一字锥心刺骨,枯瘦的手颤抖的攥住他的手臂一时之间老泪纵横“一旦有个万一,你总要给活着的人留下一点念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你……”

  “父皇、皇兄、司徒一门、飞羽骑十万亡灵、玄奕大祭司、两朝枉死的忠臣良将……暗无天日不见尽头我不能再拖累她了。”短短一句话竟比萧瑟秋风还要冰冷悲凉,那人扼腕叹息大口喝了几口酒,把还跪在地上的他扶了起来“羽墨和景皓的事情还望老师成全。”

  “莫说宇文景皓是灵徽山庄的三公子,单就她的身份而言这辈子她只能活在黑暗中,只能做一个影子,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结果如何也只能自己承受,与人无尤。”

  ☆、美人如玉

  雁月帝京一如往常的熙熙攘攘, 萧辞牵着马二人缓步而行,裙裾依稀沾染了朝露菊香, 她手中拿着一朵金菊不时伸到赤骥鼻下逗弄它,惹得它极为焦躁不安一口吞下整朵菊花只剩了一片孤零零的叶子。

  “脾气还挺大。”她抚了抚马鬃,抬头看到路旁小贩因临近月神灯节大多在兜售荷包、手帕、钗环等物, 不觉瞄向萧辞空荡荡的腰间。

  “怎么?你要送我荷包?”

  “怎么?你要送我簪子?”

  她侧首扬眉学着他的语气反问道,四目相视,二人不觉都笑了“你想要什么样的簪子?”

  “这个么……”她摇头晃脑倒退着步子,略一沉吟“独一无二。”

  “甚好, 投我以木桃, 报之以琼瑶,还望夫人莫要食言。”

  “我什么时候说要送你荷包了?”

  “你竟要送我荷包么?”他勾唇浅笑, 目光灼灼“为夫拭目以待。”

  白衣黑马,身姿挺拔,卓然出尘, 那样的笑容明朗耀眼不由让她神思略微有些恍惚, 萧辞手持折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恍然回神用手揉着额头直嚷痛。

  眼疾手快从他手中抽走那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折扇,青檀扇柄,扇面之上寥寥几笔淡墨氤氲, 画着烟雨水乡图,上书一行提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扶黎抬眸疑惑的望向他,所谓身无彩凤双'飞翼, 心有灵犀一点通大抵就是这般,一颦一笑之于他而言皆能瞬间会意“无暇拿错了扇子。”

  她合上折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狡黠一笑,萧辞用手臂帮她隔开摩肩接踵的行人,她甚是受用掩在宽大衣袖中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可知当年我初次见你,你还是翩翩少年郎。”

  他扣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把她往自己身边扯了扯,但笑不语,扶黎眸中精光一闪,乐不可支的说道“如今可是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美人夫君,给爷笑一个。”

  他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掌心,深情脉脉的一汪墨潭几乎把她溺毙其中,满眼笑意,她轻咬红唇,春雪初融,喃喃自语道“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不会。”

  扶黎忽然停下脚步扯着他的衣袖仰头问道“你对我呢?”

  诗词歌赋,她对他的赞誉可谓不惜笔墨,一双清亮的黑眸满含期待的望着他,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他的答案不能让她满意,此命休矣。

  他依旧是惯有温文尔雅的模样,微微低头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鬓角,言简意赅说了八个字“一见倾心,再顾倾城。”

  “惜字如金。”她低首垂眸状似埋怨的指责了一句,心下涌起一股难言的窃喜,每每她絮絮叨叨调戏半天反被他一本正经清清淡淡的几个字说得面红耳赤,情话?这算情话?怎么会这么说情话?

  行过朱门正道,转过几个街口,行人明显少了很多,隐隐约约看到青砖芭蕉掩映处一抹艳丽的胭脂红格外醒目,离得近了,几人说话声音清晰可闻。

  “你还真以为你是名门公子呢?装什么假清高。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呸,你连那青楼里的婊'子都比不上。”

  “在文太师身下婉转承欢确实比不上在床笫间对岐乐郡主曲意逢迎,敢问玉三郎哪个滋味比较好呢?”接着便听到几人的淫笑。

  红衣绚目愈发衬的脸色惨白如纸,玉楼被那几名锦衣华服的纨绔子弟肆意欺辱,几名家仆压制着他跪在地上毫无任何还手之力,宽大的衣袖被撕扯去大半露出半截手臂,几道淤青泛紫的伤痕格外醒目。

  扶黎殊无笑意静静站在原地,蹙眉不语,并无出手的打算,萧辞打开折扇帮她遮住头顶刺目的阳光,面沉如水,她似乎在等……

  玉楼被拖拽着抵压在青砖墙壁上,一个肥胖丑陋的宝蓝华服公子嬉笑着伸手去扒他的外袍,他面若死灰缓缓闭上了眼睛,只听一声鬼哭狼嚎般的惨叫那人龇牙咧嘴捂着手臂,鲜血从他指缝中渗出一滴一滴滴落在华靴之上。

  “哪个混球感暗算老子……”一语未落,树叶飞过,肥胖的大脸血肉翻出,鲜血淋漓,身旁几人大骇,赶忙围拢了过去。

  一个家仆捡起飘落在地已成血红的月季花叶,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道“见鬼了,见鬼了。”

  这些纨绔子弟混迹烟花柳巷,仗势欺人,平时是横行霸道惯了的,此时酒醒大半,恶狠狠踹了身旁的家仆几脚骂骂咧咧,吓得屁滚尿流皆做鸟兽散。

  玉楼拢了拢破碎的外袍扶着墙壁起身,芭蕉翠染,浓的似一抹化不开的胭脂,艳媚妖冶宛若开在暗夜中的曼珠沙华,扶黎察觉到他望过来的目光,同萧辞一道走了过去。

  “王爷。”他红衣卓然,侧立一旁,谦和有礼丝毫不显狼狈颓然之态,眸光转向扶黎手中的鹅黄月季花粲然一笑“多谢。”

  “欺人太甚,当真是无知者无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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