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玉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扶黎请他坐在梨花圆桌旁亲自斟了一杯温茶奉上,玉楼红衣白扇,玉簪束发,修长的手指一层层拨开他放在桌子上的青翠荷叶“听闻姑娘近日身子不太好,便带了今早出府买的市井小吃特来看看。”
“玉公子有心了。”她颔首一礼笑着接过,荷叶里包着一碗糖蒸酥酪、一盒藕粉桂花糕,一包糖心莲子。
“姑娘若不嫌弃,以后直呼其名即可。”
“如此甚好,今后便以名相称。”
玉楼默然应允,把手中的折扇放在一旁,喝了几口温茶,拿出一个绿缎包袱放到她面前道“昨晚在笛莘斋廊下捡到的,特来归还。”
扶黎迟疑的接过,稍稍打开一角露出里面雕刻着弯月图纹的木盒,蹙了蹙眉心,不动声色系好包袱放在一旁沉声问道“在笛莘斋捡到的?”
“这包袱被丢在了廊下的菖蒲丛,又是绿缎,平常不仔细看倒是很难察觉,若不是郡主兴致所至想用菖蒲插瓶,我也不会发现,可是什么重要的物什?”
“无甚重要。”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余光瞥了一眼玉楼,左手无意识攥紧衣角,手心汗津津一片潮湿,月宫弯月图纹,若她没有猜错这便是玄奕大祭司的遗物,可是为何会凭空出现在逍遥王府?玉楼所说几多真假,未免过于巧合?
……
次日,天气和好,扶黎素色衣裙之外罩了一件银红纱衣,寥寥几笔水墨勾勒出一株风骨甚佳的墨梅,乌发垂于脑后,挽了一个单髻斜簪一根红玉梅花钗,手执汤勺正在帮萧辞盛粥。
“难得见你穿这么艳丽的衣服。”萧辞面前放着一盘鱼,用银箸认真的剔着鱼刺。
“红色吉利,帮你去去病气。”
他把剔好的鱼肉夹到她面前的小碟子中,取了另一双银箸慢条斯理的吃着扶黎夹过来的菜轻笑问道“你什么时候信这些歪门邪说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不停的往他碗中夹菜煞有其事的回道。
萧辞喝了小半碗粥,便放下了瓷勺“我吃好了。”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他勉强又吃了一个小笼包,扶黎端过他面前的粥,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他张口正欲说什么,她淡淡道“你不吃我也不吃。”
他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甚为乖觉配合着她一口一口吃着碗内的粥,扶黎舀了最后一口粥放入自己口中含糊不清道“真听话。”
待婢女撤走早膳,他监督着她喝完药,端着一盘糖心莲子递到她面前,她捻了几颗丢入口中,随意挑了几颗喂给了萧辞“记得以前我生病不爱喝药,你和哥哥总喜欢拿娘亲亲手做的糖心莲子做要挟。”
话刚说出口,一丝异样的感觉盈满心头,想抓又抓不到,糖心莲子?藕粉桂花糕?糖蒸酥酪?
萧辞抬起她的脚放在他的膝上,脱了她的绣花鞋,一层层扯开纱布,伤口已经结疤。
几案上的茉莉花残败了几朵,火炉里的银炭噼啪作响,一时气氛无端有丝压抑,她伸手止住他上药的动作“没事,小伤而已,我自己来就好。”
他手指顿了顿,沉着脸色看了她一眼“毓儿,你以后不必如此隐忍,满身伤疤都不痛么?走火入魔,内功反噬,筋脉尽断而亡,这就是你权衡利弊的最终结果?”
“你视我如珍似宝,我却不过是剑阁的一把剑,剑怎么会痛呢?”
“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以身涉险。”
“彼此彼此,反正以后黄泉碧落,青山隐隐,绿水迢迢,永世相随。”扶黎狡黠一笑“话说你怎么知道我满身伤疤?”
萧辞怔愣片刻,一时无言,抵唇轻咳,恰好此时青鸾入门禀道“王爷,宁王、裕王、大祭司前来拜见。”
☆、阴差阳错
藕香榭不远处的微波亭建于荷花池心, 扶黎、萧辞二人缓步而行,途经荼蘼架, 细碎的花瓣落了满身,侧身踮起脚尖耐心细致的拂去他墨发上的花瓣。
而后扯过他宽大的衣袖嗅了嗅,浓郁的荼蘼花香并未掩盖住他身上浅淡的白梅墨香, 萧辞掩在衣袖中牵着她的右手按了按她的指腹,示意她不可胡闹。
“暗香盈袖?不知晚来可常有佳人在侧红袖添香?”
萧辞对于她不明所以的质问颇为无奈,勾了勾嘴角,用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大抵以后就会有了。”
大片深浅不一浓墨翠染, 间或一两笔花团锦簇细碎花瓣的留白, 扶黎抿唇一笑,小心翼翼搀扶着他走上了九曲木桥。
红泥火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一勺茶,两片干梅,唇齿留香, 萧瑀眉飞色舞侃侃而谈, 萧珩浅笑附和几句端着茶杯品茶赏景, 天胤默然不语随意把玩着手中的一颗碧玉铃铛。
“二哥!”萧瑀兴冲冲从石凳上起身,腰间的荷包因着他的动作在半空中滑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甩了出去,扶黎眼疾手快出手接住, 湖蓝底色,翠色柳枝,两只归燕。
“这是哪家姑娘送与你的定情信物?”
萧瑀耳根微微发红,慌忙从扶黎手中把荷包抽了回来, 爱惜的放入怀中,结结巴巴道“不……不是……”
“不是姑娘送的?还是不是定情信物?”
“二哥,你的人,你也不管管。”
“断袖之癖总归是不太好。”
扶黎满意的对着萧辞使了一个眼色,在石凳上铺了一层虎皮毯子扶着他坐下,接过婢女递过来的手炉拢了拢他披着的银缎披风置放在他怀中。
“断袖之癖?我不喜欢男人!”萧瑀对于一向一本正经的二哥如此气定神闲调侃的话语感到目瞪口呆,指着罪魁祸首扶黎道“你护着她?”
“你说她是我的人,我一向护短,自然是要护着的。”
天胤手中的碧玉铃铛落在青石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意兴阑珊道“此次前来并无要事,一来瞧瞧你身体有无大碍,二来齐国太师文昊入京协商两国缔结秦晋之盟一事,两国休战,相互扶持,唇齿相依,王爷以为如何?”
萧辞剥着荷叶中的新鲜莲子默然不语,萧瑀啃着西瓜不悦的说道“二哥正在养病,大祭司就不要拿这些事情烦扰了,何况今早皇兄不是已经下旨让五哥迎娶齐国的昌乐公主吗?”
萧珩神色晦暗,淡漠疏离看了天胤一眼,勾唇轻笑“许是同喜。”
“大祭司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皇兄有意指婚,但不知哪家的名门闺秀入得了你的眼呢?”
“王爷,皇上、贵妃娘娘驾到。”
青鸾一语未落,隔着九曲木桥,接天碧荷,影影绰绰有几个人缓缓向着微波亭的方向行来,萧玦玄色锦袍边缘用金线绣着夔云纹,金冠束发,雍容清贵。
白媚儿一袭桃红宫衣,外罩素色纱衣,金银线交织的蝴蝶翩翩欲飞,边缘三寸余长的月牙白缎一朵朵艳丽的桃花次第而开,梳着堕马髻,斜簪一支凤钗,细碎的流苏打在玉脂粉腮之上,妖冶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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