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璃别_纪吾【完结】(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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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仇不共戴天。更何况,风伯钦对自己有救命养育之恩,单用“背叛”二字,已是显得宽宏……

  阿璃凝望着面前这张酷似风伯钦的儒雅面孔,心中五味杂陈。从今往后,那个养育了自己十年的人的模样,只怕在脑海中会越来越模糊,直至再也记不起来……

  “我明白。”

  她垂首系好包袱,“那我,就此别过了。”

  延均慢慢背转过身,不再看阿璃。

  纵然身份有别、相处时促,可两人却同在风伯钦的身边长大,亦恐怕是世间唯一真正把他当作父亲来爱戴过的人。

  今夜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期。

  阿璃推开门。屋外雪光明亮,一轮圆月挂于夜空。

  “世子,你多保重。”

  她低声说了一句,随手关上房门,吸了口气,纵身疾步而去。

  整座城池静谧无声,欢闹了一夜的人群早已散去,街边屋檐下零零落落挂着些彩灯,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阿璃驻足回望,只见自己留在雪地上的两排脚印歪歪斜斜,似乎这一路走来得心事重重。

  她仰头望着圆月。天地之间,仿佛只余下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孤身与明月为伴。明明从此身获自由,可以无拘无束驰骋四海,可她却不知该往何处而去。

  东越国,上巳节……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阿璃伸手从怀中掏出了那支金丝白玉簪,执在月光下凝视了良久。

  末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朝北行去。

  ☆、欲将心事付瑶琴 (一)

  惊蛰一过,南方便慢慢开始有了春暖花开、草木横舒的景象,而燕国的都城蓟城,却依旧还是乍暖还寒、北风料峭。

  殿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雨水顺着飞檐落下,在白玉石铺就的殿阶之上,发出轻微、连续的噼啪声。

  慕容煜负手立于窗前,望向笼罩在阴霾天色之中的千重宫阙。带着檀木香气的暖烟,从他身旁的鎏金青铜炉里袅袅升起,在玉帘宫帷中弥散开来。

  一阵略显突兀的脚步声从殿门口急促而来。

  “大将军!”雷鸣单膝跪地,合拳行礼道:“纤罗公主已经到了蓟城城外!”

  慕容煜转过身来,神色肃然,“你可有见到她本人?”

  “回大将军,末将亲自拜见了公主。公主的手臂上受了处轻伤,据随行的御医诊断,现已无大碍。”

  慕容煜低头看着鎏金青铜炉,沉默不言。

  雷鸣抬眼偷瞄了一下,发觉大将军的神情并不像意料之中的那般欣喜……

  慕容煜沉吟了良久,终于开了口,“既然已无大碍,你就安排她先住进重华驿馆。”

  雷鸣面露惊讶,有些踌躇地说:“可是……公主为助大将军一臂之力,不顾危险、千里迢迢地从漠北赶来蓟城,途中又遭遇了陈国龙骑营的偷袭,末将以为……安排公主住驿馆似乎不妥。”

  “那你觉得她应该住在哪里?”慕容煜蹙眉问道,语气冷厉。

  “末将不敢妄言!”雷鸣自知僭越,赶忙低头认错,可又不愿错过了谏言的机会,犹豫再三,道:“先王驾崩已有数月,王位至今空悬。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末将和其他同幕皆以为,将军应该趁这个机会,立刻与纤罗公主完婚,同时行登基大典,以定民心!”

  慕容煜负于身后的双手握紧成拳。

  自从返回蓟城,催促他尽快与月氏国公主完婚的进言一直不断。他自己也很清楚,尽早成婚,确是扫清登基之路障碍的最好选择。以高氏为首的权贵重臣虽然在燕国朝堂上举足轻重,但毕竟只是手无兵权的文官。有了兵强马壮的月氏国为后盾,加上自己手中原有的燕国大军,那帮老臣再如何不满,也不敢轻举妄动。再且,江北处已连失数座重镇,东越仲奕又认下了雇凶行刺之罪,军中支持再次南伐的呼声越来越高,倘若自己领兵攻越,月氏国的骑兵则可以同时南下,突袭陈国都城,相助牵制陈国大军。

  慕容煜有些自嘲地想着,当初之所以急着攻打东越,为的就是退掉和月氏国的婚事。万没想到的是,如今这桩婚事,却是愈加难退。他也曾想过,暂且将婚事拖着,等登基稳固朝政之后,再从长计议,慢慢找出退婚的方法。可命运却又一次给了他道棘手的考验:月氏国的纤罗公主,竟带着嫁妆,自行来了燕国。

  慕容煜握拳抵于前额,似在整理着思绪,半晌,吩咐道:“你先将公主接入驿馆,等安顿下来,我自会前去同她会面。”

  雷鸣明白此事已是不容再有异议,应允退下。

  慕容煜缓步走到殿门,望着宫阶上的檐雨如注,默立了很长时间。

  先王慕容炎膝下一共有一子二女。唯一的男孩慕容洵年方六岁,刚刚启蒙,字认的不多,比起诗书,更喜欢弓箭刀枪的玩具。这项嗜好还要源于五岁那年、随叔父参观燕军大营的经历。

  那一日,慕容煜带着他去到军营,抱他坐在高高的大黑马背上,看步兵们习武操练。旌旗招展的练兵场,军刃的铿锵声,还有一身银甲、气势轩昂的大将军,都给慕容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此以后,他那颗童稚的心里,便有了个说小不小、说大不大的愿望,就是长大后成为像叔父那样的大将军。

  父王驾崩以后,常常有朝中大臣来宫中拜见母妃。他躲在屏风背后,听到的是母妃啜泣声,还有反复被提及的“慕容煜篡位”、“王子洵登基”。他不是很明白这些话的含义,就如同他不明白父王驾崩意味着什么。母妃曾说,父王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也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以后,叔父会坐在父王以前坐过的那张大椅子上,成为这王宫的主人。

  果然,没过多久,叔父就搬进了王宫,住在以前太后住过的承元殿里。

  慕容洵很高兴,第二天便跑去承元殿,想着找叔父教自己箭术。他还记得,父王曾说过,叔父是大燕国的第一神箭手。可还没走进承元宫的宫门,就被母妃派人拦了下来。

  他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不能去见叔父,母妃提到叔父的时候、又为什么显得那么惧怕慌张?

  这天,听内侍来报,说叔父要过来母妃的宫中,慕容洵坐不住了,一溜烟从读书的偏殿跑到前殿,偷偷穿过厚厚的帷帘钻到了檀木大屏风的背后,摒息凝神,焦急地等待着。

  慕容煜走进瑶华殿,荣妃也从后殿缓步而出,彼此行了个礼。

  “大将军。”

  “嫂嫂。”

  慕容炎的荣淑二妃,十几岁时便以太子侧妃的身份住进了东宫,几乎是看着慕容煜长大的。慕容煜亦亲密地称二人为嫂嫂。可如今这场突如其来的储位之争,竟让十几年的叔嫂之情变得骤然紧绷起来……

  荣妃的神色紧张,“不知大将军来瑶华宫所为何事?”

  慕容煜挥手屏退左右,“嫂嫂请上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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