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静立的眉眼大凝,周身的水汽忽然狂躁起来,一瞬间冲入云霄:“胆敢愚弄神灵,好大的胆子!”
姜岐怪异的哼笑着,周身的气息微弱不堪,似乎变得狂躁而无法控制。就在遥远的梦中,她想起了曾经与神灵的交换,而她为此碌碌一生却毫无结果。
大剑闪过金色光芒,周身的水汽一拍而散,照应出氤氲凝重中微带的面容:“玄言,你这是什么妖法!”
玄言微微一笑:“妖法不敢言,只是女神未免忘了,此刻动怒毫无任何意义。”他低下头,看着自暴自弃的少女,轻轻的唤醒了她耳边的记忆:“救谁牺牲谁,是你自己的选择。可是姜岐,你真的甘心这样碌碌无为的失败吗?”
姜岐轻轻闭着的双眼微微煽动,玄言轻轻的放下手中的少女,随后扯开氤氲离开了丘屋之中。
萤火又溢满了,如今秋日将到,然而这清清淡淡的淡色萤火却停留在姜岐的指尖不愿离开。她幽幽吐出一口气,在沉蓝夜空下的眼瞳被淡色的萤火点燃:“我的父亲,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你很像。”
玄言静静的坐在她的身后,看着面前萧索瘦弱的背影。
“我的父亲是姜氏的巫,我的母亲身上也有着浓厚的姜氏血液…”姜岐从小就不明白,父亲与母亲为什么总会眺望风夷的方向。姜氏流散在四方,东夷北狄,他们已经离开了古老的姜水四散而来。他们从来没有归属感,而只是飘落人间。自从炎帝陨落,世世代代皆是皇帝后人的天下,姜氏只能沉默着奉上巫女,那些年轻美丽的生命成为祭祀品被斩杀。最古老的王者除了统治天下而后失去天下,已经不知道还能够做什么了。
姜氏的族人开始变得怪异狂躁起来,每一代中最优秀的族人皆会死于非命,他们的眼眸中渐渐的沉默起来,他们似乎在保守什么巨大的秘密,可是却仍旧不为人知。即便如此,每一代人却心甘情愿的投入到探索这场秘密之中。
姜岐小时候是个普通的孩子而已,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父亲成为了巫,而母亲随之也成为了族中的小史。温柔的母亲、沉默的父亲为了家族的辛密而不停的奔波着,她常年守在遍布烟霞的海岸旁,孤独的等待着父亲母亲的回归。
总是感觉到心中有什么死水波澜微微升起,仿若一个爆炸的索引一般,姜岐忽然萌生了一种狂躁的破坏欲。她看到海边那些练气士在那斩杀幼童,怪异的通红眸子摸上了她的身体。
姜岐忽然觉得奇怪,她看着那些幼小的森森白骨,丝毫未觉得恐惧,她摸了摸自己沾上血水的嘴角,却发现了一丝异常的微笑。
炼气士走入了歧途,枯瘦的手喃喃自语:“多美丽的脸蛋儿啊,取你心炼气,必定功力大增。”
姜岐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男人,那追求力量而陷入魔障的鬼魅双眼却是如此美丽。孩子们嬉戏也好,无休止的活人祭祀也好,这些无趣的法则渐渐令她感到厌倦了。她心中的火焰忽然燃烧起来,待她从睡梦中睁开双眼以后,便看到了父亲母亲的面容。母亲满面泪痕,大声的吼叫着,可是姜岐的耳边却是一片寂静。父亲与母亲抱在一起万分挣扎痛苦的样子还在面前,姜岐偷偷的跑到海边,看到了沦陷崩塌的海岸。
“怪物!怪物!”她的身体被小孩子们惊恐的声音所覆盖着,孩子的肌肤被石块儿割破。姜岐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崩裂的海岸与炼气士已经糊成一团的肉泥,同时也忍受着孩子们的攻击。
她看到父母着急的呼喊着,将她抱在怀中忍受着九夷的驱逐,父亲温暖的怀抱上都是鲜血,然而却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如果能这样一家人在一起,就算真的杀了人,她也会幸福吧。
姜岐的眼睛在夜间睁开,他们又一次迁徙到了很远的地方。夜间的烛火淡淡,她下了土席向着隔帘的光晕处走去,切切的啜泣声听起来是那样的熟悉。
母亲抽泣了两声,渐渐的止住了:“祭师大人,岐天生便不会平凡…可是我等不管这些,我们只想救救孩子。”
苍老的声音是姜岐从未听过的,可她嫌弃那灯影下的螂虫讨厌,便捏起指尖将他送到了火光中,燃烧的绿色虫肉化成焦炭,姜岐裂开嘴角笑了。
“你们也看到她的力量了,那样一个接近飞仙的炼气士,被这个孩子取出了心脏。啊…她拥有超凡的力量,你们怎么能让她成为一个普通的孩子呢?何况,姜氏的孩子们有多少都成为商王的玩物与祭祀的物品了。强大的力量总归是神灵的恩赐,也许可以将她培养…”
“不!”姜岐瞪大了眼睛,听着父亲忽如其来的沉静:“孩子只是孩子,无论有什么过错与命运,我们都会为她承受。”
啊啊啊啊啊 ——
烛火上的飞蛾噼里啪啦的爆炸在灯油中溺死,姜岐感觉心中狂躁的燃烧起来。
“无论如何,我们会为孩子填上所有的命数。”
姜岐倒在了烛火旁,夜间的时候她偷偷装睡,在黑暗中看着父母面容上的黑色影子。母亲那哀伤温柔的容颜成了她最后的记忆,而父亲沉入星空的蓝色双眼落下了泪滴:“永远别忘了我们…”
“那之后,我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打开一样,越来越躁动,最初是炼气士、术士,而后不知为何却塑了仙骨…”
玄言柔声看着她,沉蓝色的眼睛静谧如黑夜:“你的阿考阿妣去为你寻心之解,可是最后再也没有回来了么。”
姜岐升起手中的贝扇,那扇中沉睡的微弱灵体渐渐升起来,一个初生的婴儿一般,她的眼中笑着,却是满面泪痕:“我的心天生就残缺,人有七情六欲,可是当我渐渐长大,却越来与狂躁弑杀。我知道他们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所以他们才用自己的一对心脏帮我做出了心之解。”
他慢慢靠近,看着那张忧愁脆弱的侧脸,在无数个夜晚孤独寻找的父母,在无数个夜晚孤独寻找的孩子,却永远像生命的平行线而无法交差。他放轻了声音:“这个灵体是…”
“我找到了他们的身体,可是仍旧被神灵所愚弄。”姜岐仍旧记得在一片潮湿的南方迷雾中见到那个年轻女人的脸,只是因为她的一时兴趣,她将心之解为父亲母亲重新聚拢了一个灵气。也许他们爱的太过陈深,即便成为灵魂也要纠缠在一起,这初生的婴儿自此在年少时父亲为她打磨的贝扇中生存着,终日如吸血鬼一般吸食她的血液。
“谁能想到生前那样稳重的两个人却好像变了个样子一般,也许他们做父亲母亲太过痛苦,重生为灵之后反而稚气而阴晴不定。一次又一次的,我真是要被害惨啦…”姜岐连连苦笑两声,看着扇中的婴孩儿淡淡打了个呵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时她会想,是否因为他们一生为了家族追逐答案,又为了女儿付出生命,终于有所厌倦了呢?父亲与母亲虽然是姜氏之人,可是他们非神非仙,对于成为人总是很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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