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啊,总会不足的。
当初不能在一起的时候,哪怕是三十年,她都觉得那么长。
可是现在,当三十年一晃眼而过之时,她突然发现,原来这么短,这么短。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她从一开始就奢望的,由此可见,这一生,她也只能奢望。
人生的最后一段路,她和荣少顷是选择在忘忧洞里过的。
这里,没有人打扰。
这里,是他们两个的开始。
既然在这里开始,那就在这里结束吧。
为什么从一开始龙爷爷就说她只能活三十年呢?并不是说在三十年的那一天,她好端端的,突然就死了。
而是,这三十年里,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她是耗尽了心血。
三十年的时间,她该油尽灯枯了。
“少顷,我想看日出。”可能是知道她的命快要终结了,他和她的睡眠都不好,凌晨三点多,两个人都是清醒着的。
“好。”荣少顷拿来外套,将她包裹起来,顺手将她抱出了室外。
两个人,坐在云萝曾经跟荣少锦一起种下的凤凰木下,望着此时还没什么反应的天空。
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望着远方漆黑的天空,问道:“少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从前,她并没有去怀疑这件事,可是现在,看到他仿佛早就有准备的样子,她突然间明白了。
“对。”他点了点头。
“那你……这三十年对我这么好,是不是因为愧疚?”她不想要愧疚。
“三十多年前,有一个名叫阿狸的人,费尽心思的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引我上钩,杀我报仇,可她始终下不了手,从那之后,荣少顷的心中只有阿狸。”
回顾起曾经的前程往事,依旧能够历历在目,只不过,谁也不曾想,一晃眼,三十年就过了。
哪怕他们拼尽全力的去过好每时每刻,却始终还是觉得不够。
三十年,远远不够。
抬起手,轻轻地去触摸着他的脸,将近六十岁的他,脸上已经慢慢爬上了皱纹,就跟她一样。
只不过,他的头发,还是没出现白色的。
传说中的白首不相离,他们做不到了。
“少顷,我喜欢游乐园,你知道的。”
“我知道。”荣少顷点了点头,哪怕是前段时间,步入中年的她,还是与他一起去了游乐园。
只不过,因着年龄的关系,一些项目已经不允许他们玩了。
整个游乐园,除了带孙子孙女的,像他们只有两个中年夫妻去玩的,只有他们。
“我希望你能够建一个游乐园,以爱情为主题的游乐园,可以吗?”
“好。”
“这三十年,我过得很开心,很快乐,很幸福,我还是赌对了。”至少,不会去悔恨当初的决定。
荣少顷不知道怎样回应这个话题,如果可以,如果现在有一个时光倒回的机会,他一定选择回到三十年前,在她让他从逸蔓山庄离开的那一刻。
那么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反对她,哪怕不能够跟她在一起,他也要反对。
他很清楚,若是反对,她一定会离开,因为她不会让他只剩下七八年的生命。
可是,有些事情,再悔恨,也是无果。
裴叶菱依偎在他的怀中,脸上从幸福变化成了担忧,捧着他的脸,颤抖地说着:“少顷,我放心不下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荣少顷没有回应。
“荣少顷!”因着他的不应答,她一下子激动起来。
“好,我答应你,活下去。”他没有说好好活下去,因为他清楚,没有了她,他没办法好好的。
裴叶菱的嘴角扬起,欣慰地笑了,再一次转向了远方的天空,那里已经渐渐地开始泛白。
今天的日出,格外的美,绚丽的色彩,在山头晕染开来,那是一道来自于大自然的绝佳美景。
裴叶菱闭上眼睛的时刻,最后映入她眼帘里的,就是荣少顷和美景,完美的契合。
在她的手慢慢从他手中滑落后,他眼眶里泛着的泪光,终于决堤了。
手掌心的那个安字,整整消失了三十年,却在这一刻亮起了光,那么亮,那么亮。
他曾经以为,这个字,在她变成人的那一刻,已经消失不见,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不是不见了,而是他没有到痛不欲生的时刻。
裴叶菱的手中,也开始发起了光芒,他小心翼翼地摊开她的手,那个字同样的出现在她的手中,与他的手,形成了心电感应。
只不过,她永远都看不到了。
她再也看不到他过不过的好。
“阿狸,你看,你一离开,它就出现了,你怎么舍得我过得不好?”
正前方,有光芒出现,紧接着,就是三个人现身。
龙司楚、云萝以及荣少锦。
看着此时此刻裴叶菱和荣少顷手掌心中那样明显的字眼,三个人,都心痛如绞。
“阿狸,你舍不得我不好对不对?快点睁开眼睛看一看,我很不好,非常不好。”
或许说,最大的安慰就是,她走的时候,一丁点痛苦也没有,望着美景,心爱之人作陪。
裴叶菱比谁清楚,荣少顷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在心中做了准备,她死,他也死。
所以,她特意给了他一个任务,建造一个游乐园,以爱情为主题的游乐园。
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让他有事好忙,为了完成她心愿而去忙碌。
等忙完了,那也该有一段时间了吧,时间长了,一些痛,一些伤,也该慢慢痊愈。
对于一个人的离去,也该慢慢适应。
自从完成她葬礼之后,荣少顷就开始着手于她交代的事情,从找地皮,花重金买地,到亲力亲为去建这个游乐园,整整花了一年的时间。
等到一切都准备完毕,等到这个游乐园开始开放,他站在门口,望着这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一年多没见的笑容,终于在他脸上浮现出来了。
看着这个她留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终于可以如释重负。
站着门口最中央的位置,他的脸上带着笑,突然说了句:“我想她了。”
很想很想……
游乐园开放的那一天,他来到她的墓地前,看着墓碑上她笑得那么美好的脸。
他出声说道:“一年了,你最喜欢的游乐园,我已经建好了。”
“可是,接下去,我该干什么呢?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阿狸,你那么懂我,那么了解我,自然能够明白,一年的时间,我没办法去忘记你。”
“你花了五百多年都不能够忘记我,怎么可能一年就想让我忘记你。”
“对不起啊阿狸,我恐怕要食言了,我现在,连活下去的想法都没有,更别说是好好的活下去了。”
“我去找你,好不好?做一对恩爱的鬼夫妻,永永远远都不会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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