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过震惊,涟喻猛地抬起头来,张口想要劝阻,却被皇帝轻飘飘瞥了一眼之后,噤若寒蝉。
只怕皇帝就是借着今日的由头,打定心思要削他的实权了。
自古以来,户部就是国库的门户,进出国库的银钱军饷甚至是百官俸禄,都需经户部的手。不仅如此,划拨田地,定制税收,征兵调度,都是户部的人按着户籍拟定。可以说,谁掌着户部,谁就掌着这个国家的军国大计。
怎么会?父皇不是对漓央有所猜忌吗?为何还会将这等要事交托给他?
漓央跪拜于地,面露疑虑之色:“儿臣只怕难以当此大任,还请父皇收回成命吧。”
涟喻听到漓央居然推辞,心神一松,也要跟着漓央的推辞之语趁热打铁,劝皇帝收回成命,皇帝却开口,不容置疑地将漓央的推辞驳回。
“漓儿你素来心细可靠,这样重要的事,交由你来办,父皇才安心。不得再推辞了,明日你便领了册书,去户部报到吧。”
漓央面上为难,欲言又止,最终却说:“儿臣虽然能力有限,但得父皇如此信任,必肝脑涂地,不敢有半分懈怠。”
作者有话要说: 请给小殿下发个演技最佳奖
小剧场:
涟喻:马屁精!孤立你!
漓央(鄙视):这里有个老实人,快来欺负他。
今天三更,这是第一更Orz
☆、第 22 章
皇帝又耳提面命安顿了漓央和涟喻一些政事上的枢要,便将两人放了出来。
出了勤政殿,走得远了,四周再没有耳目,涟喻克制了许久,才得以释放,对着漓央语气狠戾道:“莫以为父皇将户部交给你,你便有机会觊觎那个位子!”
和他狰狞扭曲的面孔相比,漓央俊美的脸上倒平静得波澜不生,更显出几分从容雅逸:“皇兄多虑。”素白的双手拢在袖中,眉目低垂温顺,却不尽嘲讽,“一直觊觎着那个位置的,不是你吗。”
死死盯着漓央离去的背影,涟喻攥紧了拳头,眼中尽是阴沉戾色。
在渡州时,他怎么就没有杀掉漓央,让他回来了呢?
康郡王府的荀东汝虽然死了,可他派去刺杀漓央的人,却被抽丝剥茧找了出来,前些天,那人更是被送到他涟王府上,以示警告。
现在漓央怕是已经知道了他和康郡王的关系,有所防范,甚至手中还可能捏着他与康郡王结党的证据。若不是惧怕漓央将他与康郡王的关系捅到父皇面前,他也不会这几日在父皇面前对漓央咄咄紧逼。
也许是他操之过急的态度,让父皇心生怀疑。总之,这一着棋,他算是出了昏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漓央刚回雨霖宫东殿不久,皇帝便派人把手谕送了过来。宗学那里,漓央暂时便不用去了。
西殿的安如眉留了相爷夫人在宫中用膳,听星儿说九殿下回来了,便将漓央一并请到西殿来。
漓央进去的时候,安如眉正挽着木苏的手亲亲热热说着话,大都是一些后宫之中的闲碎言语。说哪个妃子是前庭哪个大人的什么什么亲戚,现今后宫中哪个妃子最得势最受宠,哪个妃子地位尊崇不可招惹,皇帝最偏爱哪个皇子,各位妃嫔皇子私下里的性子,或是刁蛮或是骄纵或是和善,事无巨细都告知给木苏听。
安如眉并不避讳漓央,因着这些事,她也是耳提面命交代过他的。虽说她在后宫,已经十六年不多与宫嫔往来,不过后宫之中的消息,她却时刻关注着,要不然,哪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明哲保身。
能在后宫里安稳如斯地生存至今,不仅仅是因为安如眉自有手段,更重要的是,后宫嫔妃,无人将安如眉视作竞争者,而皇帝也深信安如眉没有什么野心。
十六年前安如眉亲自去求皇帝,撤了她的绿头牌,没有表现出半丝争宠野心。故以后宫之人来看,安如眉安贵妃,是个空享其位却丝毫没有威胁的摆设罢了。
十六年里,无论后宫之中拉帮结派勾心斗角争奇斗艳了几茬,任凭外面斗得你死我活天翻地覆,安如眉坐镇的雨霖宫,也独避风波之外,是这乌烟瘴气的后宫中难得清静的地方。而皇帝也乐得她安分守己,越发欣赏她的不争不抢的,有时候突然想起来,或者为了躲那些索求无度的妃子,便到安如眉这里来,看着她一张素冷禁口欲的脸,听她诵诵心经,烦郁的心也平静了。
安如眉对皇帝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自打安如眉当年生下九皇子漓央,和他说她梦见仙人异相,安如眉在皇帝心中,就超脱了,不再有关于欲和爱。
安如眉深知皇帝的心思,她知道皇帝对神灵之事尤为看重,他也深信自己是受命于天的帝王,是天行其道,既寿永昌的天子,她便迎合皇帝的心态,精确地从后宫这座深渊坟墓里,为自己找到一条生路来。
在这个世上,若说有一人,让聪敏如漓央也敬佩至斯,甚至称得上天下第一明智之人,那便是安如眉了。无论是安如眉识人的眼力,还是把握人心的手段,确实是天生适合玩口弄权术,站在后宫顶端的人。
只可惜……
漓央默默看着安如眉与木苏的方向,唇角微动。
只可惜,母妃她的才智,都用来护着他的亲娘了。
小的时候,漓央并不懂,也不大明白,母妃那样聪明的人,为什么甘愿蜗居在雨霖宫这一方小天地之中,避世不争,只坐在窗前,看院里的流苏姑姑侍弄那些青菜花草,也眉目宛然。
就算后来知晓了事,亲眼撞见母妃与流苏姑姑行那事时,他也是震惊多过愤慨。他不晓得知道了母妃和流苏姑姑的秘密之后,该怎么面对她二人,故在宗学躲了一个多月。旧时也曾在书上看过宫闱寂寞,后宫之人有磨镜金兰之好,不想一朝竟发生在他最亲近的两人身上。
然而母妃并不是不能忍受后宫的寂寞,这门庭冷落的寂寞,恰是她自己选的,只怕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和流苏姑姑耳鬓厮磨相守一生吧。
后来,漓央便也慢慢想通了。母妃生来,便与这芸芸大众不同,她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有自己的活法。
世间男女,大抵也没什么区分,都生而为人,只是活法不同罢了。
现在,他不也有自己的活法了么?即使那活法,与大众都不相同,但只要他自己欢喜,又何必在乎别人。
漓央看着木苏的侧脸,觉得血缘这种东西,真是有趣。果真是母妃生出来的女儿,聪明通透倒不遑多让,也是个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的人。
想要我么?
漓央摸了摸自己泛红的耳尖,他倒是想看看,她这句话,有几分真假。若得他意,这颗心,他也舍得给她。
……
用过午膳后,相爷夫人和奶娘又待了一阵,便欢欢喜喜出宫去了。漓央午憩起来,正碰上童太医来雨霖宫,给木苏换新药。
木苏半个月也未曾到雨霖宫外,而雨霖宫的消息,后宫之人也难以打听,安如眉又特意吩咐宫人不可对外乱说,童太医自然不知道,这九殿下带回来的石慕姑娘,和安贵妃娘娘,竟然如此相像,自是大大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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