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从泽国送来的世子小殿下又会有怎样不同寻常的表现?
天瀚帝摸摸下巴笑了笑。
——这真是个令人兴奋而期待的实验。
质子们经历的第一轮实验是饥饿。
殷瑢与其余各国的质子们一起被关在一间最底层的地牢里,见不到太阳,分不清晨昏,没得吃,也没得喝,时不时还得忍受其他小娃娃恐慌尖锐的哭喊:“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可任凭他们如何哭闹尖叫,也不会有人心疼怜悯他们哪怕一分一毫。
若不是这群废物还有一点做实验的价值,只怕早就被人弄死了。
大苍最底层的地牢,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光是灰暗浑浊的色彩,光晕里有跳跃挣扎的浮尘,偶尔不知道从哪里飘过来的风轻轻拂过脸颊便能寒进心里。
地上积了深一滩潜一滩的污水,肮脏又不间断地散发着恶臭。
就连牢房门外墙壁上的火把,都是冷的。
在这样阴暗潮湿见不到阳光的地牢里,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生命却在加速流逝。
渐渐的那些小娃娃们便没了哭闹的力气。
渐渐的又有些小孩子合眼倒在了地上的稻草堆里。
当这地牢里出现第一具尸体的时候,有一名狱卒缓缓走到牢房门口,从那漆黑、坚硬、冰冷的铁栏杆中间丢了柄短刀到牢房里。
短刀跌落在地上,跌在一群小孩中间,听得叮当一声脆响,像是一阵警铃敲响在孩子们的心里。
牢外的墙壁上挂着火把,火把的光芒倾斜着映照在地上短刀,泛起冷白森森的锋芒,映在孩子们的眼底。
牢房里静默一刹,随后便是疯狂的争夺撕打和杀戮。
谁抢到了这柄刀,谁便是这里的王,谁成为了这里的王,谁就能够活着去决定其他人的生死。
没有人想死。
所以必须拼了命的去抢这柄刀。
但也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勇气参与进这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里,有的孩子被这血腥凶残的场景吓破了胆,缩在一旁呜呜的啜泣着。
殷瑢盘腿合眼坐在一边,也没参与进这场争斗里。他不是不敢,而是不屑。他从不认为抢到了那柄刀就能看见活下去的希望,相反,抢到了刀之后,情况只会更遭。
好不容易结束了争斗之后,一个稍显强壮的小男孩抢到了刀。他自己握着刀切下尸体上的肉吃饱之后,却不允许别的小孩“用餐”。
到了第二天,那小男孩便被别的孩子杀死在了睡梦里。
短刀的第二个主人比第一个小男孩聪明一些,他非常慷慨的将尸体分给所有的孩子们。
被饿了许久的孩子们当即一涌而上,那尸体上的腐肉竟成了美味佳肴,顷刻就被撕扯瓜分了个干净。除了肠道胃袋那种实在是难以下咽的东西之外,就连眼珠子和舌头都被人囫囵的吞进了肚子里。
尸体吃完之后,紧接着便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谁来做下一个尸体?
还没有等短刀的第二个主人决定出人选,他便被其他的孩子悄悄的杀了。
于是他也被人瓜分了,他那被挖出来的胃袋里依稀可见还没消化掉的,鲜红的人肉。
这样一轮又一轮的杀戮就好像那不断更迭换代的王权,你方唱罢我登场,今日你杀了我,明日又会有别的人来收拾你,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牢房里的骨头越堆越多,血水蜿蜿蜒蜒染红了整个地面。
殷瑢是那群孩子里,唯一一个不去吃人肉的。他并不是觉得于心不忍,他只是在想,靠着那种弱者的肉活下来有什么意思?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不过是懦夫一个。他真正该吃的,是那个天瀚帝的肉。
当然在这没有任何伙食的日子里,殷瑢也不是什么都不吃。他会把牢房地上铺开的稻草嚼碎了咽下去,虽然有一些扎口,虽然没什么营养,但是用来吊一口命,还是可以的。
牢房潮湿的角落里还长了一些苔藓,那味道可比稻草要滋润多了。
有的时候运气好,若是被他抓到几只灰皮鼠,那么他大概可以算是饱餐一顿,又能够多撑几天。
人这种生物啊,说到底还是喜欢群居的,把自己伪装在人群里,便会觉得安全,若是遇到几个格格不入的异类,便会从心底里生出几分恐惧。越是恐惧他,便越是鄙视他,越是鄙视他,便越想同化他。
殷瑢显然是这个牢房里的异类。
像他这种坚决不吃人肉的存在本身,便是对其他堕落了的孩子们的巨大羞辱。
终于有一天,短刀的第不知道多少个主人极端不爽殷瑢这种近乎洁身自好的表现,他切了块肉,在尸体那暗黄脏污的肠液里蘸了蘸,然后丢到殷瑢的面前,亮出手里的刀,凶神恶煞的道:“要么你就给我吃,要么你就等着被我们吃。你自己选吧!”
那时殷瑢伸手拿起了地上这滴着肠液的恶臭腐肉,缓缓的从地上站起来。在这地牢里生活了这么久,他的发髻早已散落,头发也长长了不少。长长的碎发披散在额前,被墙壁上火把的光芒投下一片阴影,恰好遮住他的眼睛。
阴影下的鼻梁很挺,鼻梁下的嘴唇薄的稍显冷漠。
殷瑢静静站着,没有动弹。那时的他刚到四岁,个子不高。那手握短刀的男孩比他大上几岁,整整比他高出了一个头。那男孩居高临下看着这般沉默的殷瑢,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一阵寒意,随后便是张牙舞爪的恼羞成怒。男孩皱眉开口道:“你……”
殷瑢却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蓦地抬头露出碎发阴影之下一双深沉又森冷的眼,趁着男孩开口的刹那,迅速将手里那块蘸了肠液的腐肉用力塞进那男孩的嘴巴里。
男孩突然被人朝嘴巴里塞了块又臭又大的肉,顿时卡住了喉咙,窒得眼睛里迸出了泪花。
殷瑢却没有停手,他猛地扑上去将这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男孩按在地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死亡将至,那男孩胡乱的挥着手里的短刀挣扎起来,挥舞间眼见着那刀直朝殷瑢的左侧脸颊划过来。
殷瑢没有躲,那刀便在他脸上划出好长一道口子,立刻便有血水渗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落。眼见着那刀又要划到他的右肩,殷瑢忽然抬起右手夺下那男孩手里的刀。
他掐着男孩的脖子,握紧了这刀,高高举起来,随后用力刺了下去。
刀锋入体,噗嗤一声轻轻的响,有血水笔直的溅起来,泼在殷瑢的脖子上,又有两颗圆滚滚的眼珠子从男孩的眼眶里掉出来,轱辘轱辘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到周边围观的孩子们脚边,没有惊起尖叫,却有小孩争抢着去捡这两颗眼珠子,捡起来,嚼吧嚼吧吃进了肚子。
嗯,刚从活人身上挖出来的眼珠子,还热乎着。
殷瑢剜掉了男孩的双眼后,并没有急着杀了他。
他放开了那个男孩,男孩立刻哀嚎着像个无头苍蝇般在牢房里疯狂乱窜。他被挖了眼睛,看不见东西,他想杀了殷瑢,却找不到方向。疼痛像是千万只蚂蚁啃食在心头一般,如此令人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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