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背对着殷十三,抬头深深吸气,任由冬日寒气渗透五脏六腑。
缓缓开口,冷冷语调带着足可透骨的寒。
“他是强是弱,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关系?”
殷十三不可置信的抬头,却只见柏氿离凛然去的背影,随风翻飞的月白衣角如深雪不化。
柏氿迎着冬日冷风,无意中竟是走到了集市里。
集市中,形形色色的人群擦着她的肩膀走过。
“小伙子,你怎么来啦?”忽有一人叫住了她。
柏氿回头,只见张大娘挺着肚子,坐在自家菜摊边,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我顺道过来看看。”柏氿微微点头。
“你和阿兰姑娘,近来可好?”
“都好。”
“都好就好。”张大娘应着,取了件东西,动作缓慢的起身,朝她走近几步。
她在她的手里塞了只风铃,柏氿抬眼,只见张大娘笑道:“我前些日子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求了几只风铃。这孩子再有十日,也就是除夕那天,他便七月半大了。许国风俗,当孩子七月半大的时候,在门口挂上风铃,可以消灾减难。”
张大娘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柏氿却只听见三个字:七月半。
殷瑢火寒毒的解药,正好缺一味七月半大的胎儿之心。
柏氿淡漠的目光静悄悄落到张大娘的肚子上,半晌之后又缓缓移开。
“你和阿兰姑娘都是好孩子,”张大娘在她身边慈祥笑着,“有空要多到大娘这儿来玩呀。”
这笑容很暖,柏氿却突然觉得周身一寒,仿佛她正被某条毒蛇死死盯着。
不动声色的将四周打探一番,直到看见远处隐在树后的那人时,柏氿墨色眼眸猛地一凝。
那人戴着银蛇面具,露在面具下的唇角缓缓勾起一个阴寒的弧度。
他朝着她无声开口。
“刀首,别来无恙。”
读懂唇语的瞬间,柏氿忽觉身上竟是惊出了一层微凉的汗。
眸色渐寒,她对着张大娘道:“大娘,除夕那天,你最好在人多的地方待着。”
张大娘有些不解,正要提问,柏氿却已然转身离开。
她朝树后的男子走去,微渗着薄汗的手悄悄捏紧了袖口的刀。
“入寒渊,你来这里做什么?”柏氿问道。
入寒渊并不急着回答,他瞧了瞧远处挺着大肚子的张大娘,诡异笑起:“我倒是想问问刀首,你没事与一位妇人闲聊什么?”
柏氿回头,看了眼那正在卖菜的张大娘,淡淡答道:“她卖菜的价格太贵,我在与她讲价钱。”
“哦?”入寒渊显然不信,“既是这样,想必就算是我杀了那位妇人,取了她腹中胎儿的心脏,你也不会怪我咯?”
柏氿握着刀的指尖泛起青白之色,脸上却很镇定,“她与我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怪你?你若是要取那胎儿之心,尽管去便是。”
入寒渊挑起掩在面具下的眉,摸了摸下嘴唇,嗜血般兴奋,“三月之期,如今已过一月,不知刀首,准备何时杀了那殷瑢?”
瑟瑟寒风晃动枝头枯叶,沙沙声响里,柏氿盯着入寒渊的眼眸微凉,“我的事,我自会处理。”
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她负手立于风中,月白衣袍翻飞如云,于丝柔中隐着几分凌厉威严的气场。
仿佛月下孤傲睥睨的狼。
入寒渊突然笑了笑,他从她的身边经过,语调微寒,“除夕之夜,我在那妇人的家里等你。”
看你,到底能不能下手杀了她。
看你,还是不是当年的夜百鬼。
柏氿缓缓侧身,盯着入寒渊远去的背影,沉沉眼眸如深雪苍凉。
路边枝头忽然跌落一片枯叶,被匆匆行人踩了个粉碎。
暴雨将至。
杀意,将起。
☆、第60章 除夕暴雨(1)
“夜公子?夜公子!”
柏氿从怔愣中回神,抬头正好对上辛兰清秀的脸。
“辛姑娘。”她应道。
辛兰笑笑,在她的身边坐下,“夜公子这几日总是发呆呢,是有什么心事吗?”
柏氿垂眸,避开这个问题,指着辛兰身边的托盘问道:“这是什么?”
辛兰端起托盘中的茶杯,递到她的面前,柔和的笑:“这是我新泡的梅花茶,夜公子可要尝尝?”
接过这杯热腾腾的茶,柏氿盯着杯中静静盛开的白梅,极淡的勾了勾唇角,“辛姑娘倒是贤惠,你未来的丈夫,真是有口福了。”
她说得随意,辛兰却莫名涨红了脸。
辛兰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很是羞涩:“哪……哪有的事,夜公子想得也太远了。”半晌,她又从臂弯中露出小半张脸,问得很轻,“夜公子,想做有口福的人吗?”
说完便又将脸埋进臂弯里,忐忑得等着答案。
……
身边的人沉默得太久,辛兰不由侧头偷偷朝旁边看去。
身旁冷淡的少年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执着茶盏,盯着杯中的白梅,一动不动。
“夜公子?夜公子?”辛兰小声唤道。
……
夜公子,又发呆了啊……
十日转瞬即逝,除夕这天,溪宁下了场暴雨。
天空仿佛破了一个口子,不断朝下倾倒密集的雨水。
冬日极寒,家家户户紧闭着门窗,连爆竹都懒得放。
忽有北风刮过,将辛家客栈门口挂着的风铃摇得叮当作响。
除夕团圆夜,辛家客栈却有些冷清。
辛兰带着弟弟到祠堂祭祖去了。
程昀抱着酒葫芦,不知道躲在那个角落饮醉。
殷十三抱着长剑,守在客栈门口,也不知在防谁。
柏氿拿了把雨伞,朝着守在门口的殷十三道:“十三,”将伞放在他身边,“今日,你去张大娘家里守着,务必护她周全。”
殷十三一怔,“可是……”
可是早上主子才吩咐他,叫他看着主子夫人,莫让她离开客栈。
“没有什么可是。”柏氿斜了他一眼,殷十三突然觉得,这凉凉一眼,像极了他家主子惯有的眼神,“快去。”她道。
“……是。”
眼见着殷十三消失在细密雨雾里,柏氿转身,鼻尖却撞上某人的胸口。
揉揉微痛的鼻子,她撇了撇嘴。
这人神出鬼没的功夫,倒是越来越厉害了。
那人朝她俯下身来,环住她的腰,又将下巴懒懒搭在她的肩头,闲闲笑着:“夫人这么急着支开十三,可是想给你我创造一个二人世界,顺便趁机对为夫行不轨之事?”
柏氿的额角暴起一根十字青筋,重重一拳捶在殷瑢的肚子上。
殷瑢吃痛弯腰,却又在她耳边低笑:“夫人,难得除夕,我们要不要做些特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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