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拜完几人便开始在月下拿了彩线穿针,以最早能穿过九根针的女子为最。
本次参加的人有五个,路家外祖母,任丰年,路齐婷,路舅母,和路表哥。其中路表哥是硬要来,谁人也挡他不住。按说路表哥也不是喜欢同女人混在一块儿的人,只今儿个不知怎么邪性儿了,字也不写了,只说要来学祖母穿针,体会妇人不易之处。
路外祖母看穿他了:“…………”
几人同时开始穿针,不成想最先完成的倒是路外祖母,眯着眼在月光下,一气儿快速穿了九根针。
接着便是路舅母,又过了半盏茶,路齐婷也穿好了,不过她面色有些苍白,仿佛有心事。
任丰年和路齐修平分秋色,过了大半个时辰才穿好。
任丰年早就穿地面色发白了,天知道她平日里半年也未必穿的了九根针,现下借着月色叫她一气儿穿就,还是很难为人的。当中还有一根针脱了线去,害她气得直冒烟,一边的路齐修还慢悠悠发出一声嗤笑。
任丰年:“…………”
路外祖母忍不住想捂脸,孙子怎么这么蠢!
到了夜里,姑娘媳妇们都没有活动了,便想着搬了藤椅在月色下说会子话。
路舅母:“月色真美啊,不知齐媛在那头过得好不好。”
路外祖母嗯一声:“齐媛很受喜爱,想必无虞。记得齐媛不曾出嫁时候,最爱跟在哥哥姐姐后头,齐修你说是么?”
路齐修在月色下发怔,嗯一声没下文了。
路外祖母:“…………”枉费她没话找话说。
任丰年听了几句便觉没趣,把椅子搬到一旁,同路齐婷黏着去了,两个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过大半皆是任丰年在说话,路齐婷只干听着,神色有些忧郁难言,时不时嗯一声罢了。
没过一会儿,任丰年也乏了,便告辞回房里去。却见自己梳妆桌上摆着一张画。
画者下笔流畅锋锐,却意外地画出一张憨态可掬的人物图。画中的红衣小姑娘,正瞪着杏眼,粉白嫩生的脸蛋上涌起淡淡红晕,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咪,周遭是纷纷落落的鲜红花瓣,整幅画仿佛并无大意,却缠绵动人。
任丰年往下看,画上以力透纸背的笔触,配了一对暧昧柔情的字儿:“细风抚裙带,含羞桃腮熟。”
任丰年:“…………”明明初见时候,她觉得自己很有气势,怎么到了那人眼里,她便是含羞娇嗔之色?果真淫者见淫,写这么写奇奇怪怪的话来调戏她!
任丰年想着想着,却发了怔。也不知他作画的时候,仍是那般寡淡的神情么?还是眼里涌了怜惜的柔意,一点点描摹出她的身段和脸庞。
她把画仔细叠好,随着少女害羞的心思一道,藏进妆奁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七夕跨热啊!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平静的日子却没有延续。隔天便有人来报:“任二小姐……没了。”
任丰年轻轻对一旁的念珠道:“之前那人报的什么?”
念珠硬着头皮道:“那人说,二小姐没了, 镇国公府叫咱们府上去一趟……把二小姐带回来。”
任丰年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念珠……是我听错了么?”
念珠摇摇头,不知如何说话, 却不得不道:“那人还说,是二小姐不恭敬, 犯了错去, 叫嘉和郡主罚了五十大板。二小姐身子弱,没受住。”
任丰年听完面无表情, 眼睛干涩难言,但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刚刚换上衣服, 便见着了路家外祖母。
路外祖母也是给这消息惊醒的,任想容不是她亲生外孙女, 更加不曾与她相处多久, 可到底是活生生的小姑娘。她心疼,更害怕阿辞会崩溃。
但任丰年就这么面色苍白的坐在铜镜前,一声不响。
路外祖母红了眼, 对小外孙女道:“阿辞, 外祖母去把……想容带回来, 你好生在这儿等着,好么?”
任丰年在自己惨白的脸庞点上胭脂, 对老太太轻声道:“外祖母,让我去。”
任丰年穿上家常的衣裳,好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闺女, 但路外祖母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她阻止道:“阿辞,你面色不对,还是好生休养。这事让家长来做。”
任丰年淡声道:“想容会怕,她在长安除了我,再没有熟知的人了。我这个姐姐,怎样也要亲自把她领回来。”
任丰年踩着下人的脊背上了车,直奔镇国公府里去。
任想容的身子被放在一间简陋的小屋子里,看守的下人见到任丰年,只道:“任姑娘,郡主说了,您要带走里头的……就请先去见她。”
任丰年没有什么表情地说好。
嘉和郡主坐在小亭子里吃茶,茶香裹在唇齿间,清新醉人。
她见任丰年来,还笑着招手:“任姑娘啊,来啦?陪我说会儿话罢。”
任丰年看她,牙关咬紧止住颤栗道:“郡主,我妹妹……”
嘉和郡主托腮一笑:“任姑娘,你妹妹冒犯我了。我不过命下人在太阳下教训她一顿,不成想她这般不经打。”
任丰年盯着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郡主手下,失了多少人命?不怕她们半夜来找你么?”
嘉和郡主哈哈一笑:“我有何怕的?只有无端妄想的人才会怕,因为她们不配,她们从来不够坦然。而我,有身份有地位,那些人也不过是自怨自艾的亡魂,怎配让我心生忧虑?”
任丰年奇异的笑了笑道:“郡主说的有理呢。”她很想歇斯底里的去争辩,破口大骂,甚至把眼前的女人生生扼死,但仿佛内心深处有一道密实的大网,牢牢锁住了那些冲动。
嘉和郡主却不打算放过她,她站起身,华服在阳光下泛着雍容的微光。她笑道:“你还没明白么?你若再不自量力下去,我会把你的姐妹,你的母亲,和外祖母,都处置了。她们没有犯错,我也会想尽办法让他们冒犯于我,我会折辱她们,就像想象中折辱你这样。”
嘉和郡主凑近她,看到年轻的姑娘脸上的泛冷的恨意,微微一笑:“但我不会杀你,因为他不喜欢我动你。但他对旁人都无所谓呢,你要知道,他将会是帝王,一个冷静理智的王,不会为了几个升斗小民与镇国公作对的。因为我们是他的筹码,而你的亲戚家人,只是他无聊的负担。”
任丰年柔和一笑:“是么?我想你说得对。”
嘉和郡主正想伸手,任丰年却轻柔的拉住她的手,对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近乎温和的看着她。忽然,反手就是一个狠戾的巴掌,皮肉的脆响使人听着就疼。
嘉和郡主被她扇的斜摔到地上,有些不可置信,抖着嗓音,捂着脸尖叫:“你疯了?你这个贱婢,也不看看自己是谁?来人按住她!”
任丰年垂着头,并没有反抗便被按住了。嘉和郡主的面色有些扭曲,她拿尖利的丹蔻划过任丰年的脸,流下几道血印子。她内心深处紧紧防护着的尊严,被任丰年一巴掌打的支离破碎。
从小,她就不受父亲的喜爱,人人都说她样貌平平,文采平平,也瞧不出贤淑有德,比起她的姐姐是那样庸俗的人。可她是嫡女不是么,为什么她要成为衬托别人的附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