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掌心娇_雪花肉【完结】(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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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丰年嗯一声,道了声谢。她爬起来便发现,一屋子的姑娘皆打扮妥当了,正三三两两的小声说话,大抵就差她自家不曾拾掇好了。任丰年穿上粉嫩镶了兔毛边的宫袄,吃了几口茶,还是慢慢想着事情。
还没待她缓过神来,便不得不直起身,整件屋子的姑娘,便给一位肃容清瘦的嬷嬷带走了。本朝与古人无异,皆是以德容言功为女子之准,故而虽说是要考较秀女读书,实则也不过是女四书一类的东西,至于写字,也并不苛求能写得多精妙,而识文断字却是必须的。
任丰年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她要是在这里给刷下来顶好,在后宫住的这几日,已是令她非常不安。殿前有个掌事太监,尖细着声线把本次的规矩说了,底下的秀女有些容色淡然,有些却面色不安。
任丰年听着,这趟不过是叫她们在宣纸上头写句《女则》里头的诫言,只要是书里头的皆可。半臂之外的刘淑贞早已挥笔写下两行字,任丰年琢磨两下,歪歪扭扭的写了三个字“吾不知”。
刘淑贞写完,轻轻瞥一眼声旁的姑娘,一颗心渐渐落定下来。
她的预料果真没有差错,这位任姑娘,到底只是运气好些的小家之女。她心里微微有些怜悯起任丰年来,听闻商户家不讲究,若是这么貌美的姑娘落选了,想必不会好过。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痴人梦罢了,帝王的尊贵……并不是人人皆可肖想的。
掌事的太监连通两个嬷嬷,一个一个的查看宣纸上的字儿,有问题的便直接送走,没问题的便把纸叠放在木盘上头,以镇纸压着。到了刘淑贞面前,那大太监微微点头,看见她清秀的字体,面上也不曾有太多表情,只颔首一下罢了。
待到那太监踱步到任丰年的小桌边,刘淑贞垂下眼眸,轻轻的叹息溢出唇角,面容愈发宁静淡然。
那太监看到任丰年面前的木盘里头的宣纸上,写着这么三个歪歪扭扭的字儿。任丰年非常淡然的看他一眼,雪白耳垂上小巧的蝴蝶耳饰,随着她的抬头,轻抖了抖薄如蝉翼的翅膀,仿佛立马便要振翅飞走。
太监面色也相当淡定,迎着任丰年的目光微微低头,只颔首对一旁的宫女道:“留。”
小宫女是这太监的干女儿,现下不过是被带在身旁学者瞧眼色,先头的事体她接觉着没甚么,不过是跟着干爹辨人罢了,横竖有人撑腰。看到任丰年这歪歪扭扭的字儿,她给小小的吓着了,这才觉着历练的重要性。她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丑的字儿……干爹还说要留。
小宫女微微低下头,老实在一边站着。她想起干爹方才的一举一动,心里头不由惊疑起来。她这位干爹在宫里蹉跎数十年,有时面上巧着,却从不曾在姿态上吃了亏去。即便是几宫主位,干爹也是游刃有余周旋着,把事体办妥当,却甚少低头谄媚。
方才,干爹竟然连那个姑娘的脸都不敢看,一颗脑袋也微微垂下。这似乎没什么不妥,秀女也算小半个主子,但这其中万般微妙,却是不可言说。
一边的刘淑贞,听到那个“留”字,原本的淡然仿佛要碎在脸上。她深深呼吸一口,才把自己胸口的惊怒和油然而生的尖酸压下。她根本不明白为甚么,难道选秀便是随意选的么?任丰年是长得美貌,只美貌有那么重要么?这个太监为了巴上美貌的主子,竟连规矩都敢不放在眼里!
任丰年只觉心里头很乱,她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她都把字儿写成这般了,这太监还能当个睁眼瞎。这说明什么?
任丰年觉得有些不安,连同前几日的事体,某些猜想在心里慢慢成型,她的心砰砰跳起来。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公公慢些走。”
她见太监停下步伐,才垂眸道:“我的字……您要不要,再仔细瞧瞧。我只怕自己写的不好,污了贵人之眼。”
那太监低头恭声道:“您的字儿写得确是好的,奴才受圣人之命挑选有德才的秀女,自然一向尽心着。”
任丰年不知说什么好,盯着面前的墨汁入了神。
她只觉有些不知所措。
兔子一蹦一跳的在草丛里蹦跶,蠕动着粉嫩的三瓣嘴吃草,它宁可小心翼翼的去走荆棘遍布的地方,也不要到青郁的坦途上去。它瞪着红眼睛,绕过一小片满是刺的枸骨,却猝不及防,翻滚着掉进早已铺设好的陷阱里去,雪白的绒毛上沾满黑灰的泥土。它难过的四脚朝天,看着头顶小小一片圆形的蓝天。
作者有话要说:  太监指着狗爬字:这字真好看,你说是吧。
小宫女忙点点头:对啊,很少见过这么好看的字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任丰年随着秀女们回到卧房里头,嫩粉的宫裙衬出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她坐在床沿上, 摆弄着自己的小妆奁, 抿了唇发怔。
刘淑贞见她如此,便莲步轻移, 微笑着上前道:“任妹妹,我方才在你旁边, 见着你的字儿了。”
任丰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歪了歪头。
刘淑贞浅淡的笑了笑,摸着纨扇上的丝穗:“不是姐姐不提点你, 即便家里有门路,你自家也该用点心才是。若之前在你身边的是旁人, 恐怕……”刘淑贞这话仿佛说的句句肺腑,可她这轻柔的语声, 却传到屋内的每一个秀女耳中。
先前任丰年便已是很惹眼, 而大家又知晓刘淑贞为人的。刘姑娘很谨慎,心性儿又巧,虽则一张脸不过清秀, 却很是惹人喜欢。而不管她内里如何, 同大家却是很合得来。
她此话一出, 很快便有秀女询问:“刘姐姐,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是一屋子的姐妹, 还是说开些好。”
刘淑贞面色沉静,端庄道:“没怎么,我只不过是提醒一二罢了, 大家也莫要再揣测了。”
任丰年“啪”一声合上妆奁,起身冷笑道:“有什么话说出来,阴阳怪气的装个甚么?”
刘淑贞没想到她不仅没被自己拿捏住,还拿话呛人,不由微微蹙眉劝道:“任妹妹,你莫要生气,原也是你们家事,姐姐不过是怕你走了歪路,才提点两句。”
任丰年虽个子不算高,却比矮小的刘淑贞要稍高些,气势很足。而她原本就心情很差,被这位刘姑娘一搅和,心情便差到极点,烦躁却无发泄之处。
任丰年一步步上前,浑身泛了霜雪样的冷意,忽然伸手轻柔的拍拍刘淑贞的脸庞,面无表情道:“让开点。”
刘淑贞被她的举动,心觉受辱,身子却不由自主退开,正蹙了眉要说什么,却给生生吓了一跳。
任丰年直直走到桌前,纤白的双手一把掀翻了自己的妆奁,几层的木匣子“哐当”重重摔在地上,里头的首饰轱辘轱辘转了圈,其中便有一只黄玉约指。她已经有两年多没有戴过的约指。
任丰年走到屋外,一把将约指扔出去,眼眶微红着对外颤着嗓音道:“我最讨厌你了……讨厌死你了!”
一屋子的姑娘:“…………”
她们真的觉着任丰年有病怎么办?这已经不是有病这么简单了好么,她简直就是脑子坏掉了!
刘淑贞只觉自己不该这么冲动的,她自个也算是被母亲悉心培养长大的,怎能为了任丰年便失了机会?打老鼠,还怕伤了玉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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