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锋,是我家乡的一个人,他特别善良,也特别乐于帮助别人。但是帮助了别人之后,又不想接受别人的感谢,总是悄悄的离开。若是遇上追问的人急了,就留下一个自己的名字。再后来,他的善行善举感动了很多人,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向他学习。每当做了好事之后,遇见人问,就回答说【我是雷锋】!嗯,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雷锋其实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很多做了好事的人都会用的一个名字,我这么说,对吗?”谢玄微微皱眉,紧跟着又问出一句:“如意姑娘不是洛阳人吗?姑娘的家乡是在哪里?”
“我是洛阳人啊,不过不是城里的,而是乡下的。我所说的家乡,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子。至于是哪里,就算我说了,谢大人您也找不到了。因为,前些年发大水,我的家乡都被淹了,爹娘也死了,我是被狐狸救了,才能活到现在的。所以,以前的那些事情,我都不想提了,太伤心,太难过!”刑如意说着,竟俯身趴在了狐狸肩上,肩膀还跟着一耸一耸的。
常泰有些不忍,便在旁边说了一句:“如意的确是洛阳人!她的家乡,也的确消失了。大人是外调入神都为官的,所以很多的事情,大人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洛阳的很多乡村,都临近河岸,遇到洪涝,部分小的村庄,便会被淹没。可因为是乡下地方,所以这样的事情,也都会被户部以及下属的官员们隐匿不禀。只有在重新绘制国图时,前后对照,才能发现,这些已经消失掉的小村小镇。”
谢玄原本想要借着莫须有的事情,套出刑如意的底细,却没想到,竟得到这么一个结果。他是当官的,自然知道这官场里的事情。从古至今,许多百姓都会在私底下谩骂皇帝,说皇帝昏庸无道,却不知道,其实皇帝才是最无辜的。因为他身边的官员们,都不跟他说实话。倘若一个人说假话,九个人说真话,皇帝自然耳聪目明,有所判断,可十个人里头,有九个半都在说假话,另外半个,要嘛不说,要嘛支支吾吾,当皇帝的,又如何清明,又如何能够了解真正的天下,了解真正的黎民。
以他为例,虽说是这京师衙门的官儿,平日里断的案子,也都是些家长里短,鸡飞狗跳,少有真正的刑事案件,可若是皇帝问他,这城中的米粮如今什么价格?城外哪个村庄的收成最好,哪个村庄是种桑的,哪个村庄是织布的,他都一概不清楚。可这样的问题,难保面圣时,皇帝不问,倘若皇帝一时兴起,问了出来,当臣子的难道要回答说:“臣不清楚!臣不知道!容臣回去问问!”只怕,当时就被皇帝砍了脑袋。所以,他只能想着回答,只能凭借自己在家中的所吃、所用、所需以及每月发放的例银计算,给出一个皇帝自个儿也想要知道的,颇为满意答案。
于是,皇帝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还算好,觉得自己把这个天下管理的也算富庶,百姓们都安居乐业。可事实的真相呢?皇帝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一个官员捏造的,真实的百姓生活,又怎么可能达到一个京师官员的日常生活水平。
所以,皇帝昏庸,不是皇帝的错,而是官员的错!由此,也可以推论出,刑如意说自己的家乡被毁,也极有可能就是真的。所以,他让魅影去调查时,就查不出刑如意的底细。
这边,谢玄心中已杂七杂八的想了许多。
那边,狐狸一边轻抚着刑如意的后背,一边用腹语对她说:“你的家乡,果真是乡下的吗?”
“自然是乡下的,我可是正儿八经的村里姑娘!”刑如意说着,稍稍抬头,露出一双眼睛来,使劲的朝着狐狸眨了眨:“还有,我没有胡说,我的确是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只不过,是在千年之后的洛阳。对了,我还去逛过隋唐遗址呢。只可惜,一点盛唐的风采都找不到。”
刑如意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板来,在狐狸的眼前晃了晃,说:“若我在这枚铜板上刻上名字,然后再把这枚铜板埋在这茶楼底下,你说千年之后,跟我们处在同一时空中的人会不会挖到?如果挖到的话,会不会也变成古董?”
狐狸仔细的想了一想,说:“铜板就算了,那些墓地里挖出来的还少吗?算不得什么稀奇。你若真想埋的话,我倒觉得,你可以写一卷书,将书埋在如意胭脂铺的底下,让那些后人看看,真正的盛唐是什么样子的。它不光有贞观之治,还有妖精鬼魅。”
刑如意眼睛先是一亮,跟着又黯淡了下去:“就算我真的写了,也真的被那些后人给挖出来了。充其量,也就是一部盛唐时期的鬼怪小说,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是真是的历史。至于我的名字,大概也会被抹掉,随便写成一个无名氏,如意散人之类的。刑如意?如此女性化的一个名字,你觉得会有机会出现吗?”
“没关系!”狐狸握住刑如意的手,又用腹语说了句:“你可以将名字写成青丘狐帝!”
刑如意瞥了狐狸一眼,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臭屁!”
正文 第160章 锦瑟(5)
看在莫须有这三个字上,刑如意决定走这一遭。用狐狸的话说,这么蹊跷的事情,又恰巧是与莫须有有关,不去看看,未免可惜。
刚刚上任的谢大人,是唯一的向导。他将手头刚刚接手,尚未理清楚的公务,统统交给了常泰处理,他自己则是一身便装,轻骑而行。
刑如意也想骑马,但考虑到自己骑马的姿势着实难看了些,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马车里。幸好,老天爷相当照顾,这前头才出了洛阳城,后头紧跟着就下起了雨。雨势不大,却是淅淅沥沥。狐狸,自然是跟刑如意一同坐车,至于谢大人,原本还算潇洒,可也架不住这细雨的折腾,此时端坐在马背上,一手执着马缰,一手撑着纸油伞,身上还披着一件从城门口买的蓑衣。
到了郊外,连着天地的细雨一丝不苟的将京郊的一片空地浇地如湿泥一般,几个零星的,没有墓碑的坟包也被雨水冲的七零八落,甚至其中一两个较为浅的坟坑里,隐隐约约还露出些白骨。
刑如意掀着轿帘往外看,只见不远处的坟堆里,站着一个身披蓑衣的男人,在他的手上,还持着一把铁锹。他先是走到两个坟包中间,看了一会儿,便动手,一下又一下的在地上刨起来。
“谢大人,您看那个人是在做什么?”
刑如意说着,用手轻轻指了一下那个动作奇怪的男人。
谢玄随着刑如意手指的方向看去,眉间微蹙,跟着说了句:“看情形,那是个乱坟岗,若不是盗墓贼,就是某个人的亲属或者仇人,想要将对方的尸骨都找出来。”
“被你们官府处决的,无人认领的尸体,是不是也埋在这里?”刑如意开启鬼目,发现游荡在乱坟岗的多是一些飘忽的孤魂野鬼,且三魂七魄残缺不全。
刑如意看似是在用手拨弄那些不断下落的雨丝,实则将一只有一只的鬼,捉到跟前。仔细看了一遍,才最终确定,这些飘忽在乱坟岗中的野鬼,都是些毫无任何意识的下等鬼魂。像这样的鬼魂,就算是阴司也不屑要的,因为压根儿没有轮回转世的必要。就算强制带到了地府,送入轮回,托生为人,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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