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依与管家专心的讨论着账本,全然不知亭子里这时已经多了一个刻意放轻了脚步的人。
玉霞看到他,抱着手里那堆颜色艳丽的衣料就要行礼。季绝浅伸出食指抵在唇间,示意她安静。
到底不敢废礼,虽说季绝浅大手一挥免了她的礼,玉霞还是规规矩矩的用唇形问候:“见过王爷。”
季绝浅颔首,视线越过管家的肩膀看向她手里捧着的那本不算厚的账册。以往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事情,这时看到她在打理,心中不觉升起一股无法言明的情绪。
夏天依全程没有说几句话,多是管家在阐述这阵时日府里的情况,她只偶尔听到管家说得含糊的地方喊声停,然后一边看着手中账册一边问出自己不解的那些问题。
王爷管家毕竟是季绝浅亲自培养出的自己人,办事能力无懈可击。账本内容理得极清楚,一眼就能看得明明白。
很快的翻完那一本,夏天依收起手准备去换下一本,不想抬头就看到季绝浅长身玉立的身影。
管家还在向她说着先前她问到的问题,这时却是一字也听不进去。目光焦在他身上好久,她才收回视线去看管家:“今日暂且先说这些,管家你先去忙,待我空了,再让玉霞去唤你。”
管家正好奇她看何物看得那般专注,就听到毫不客气的逐客令。下意识的转身,就看到季绝浅在他身后大概两步远的位置站着,忙回身:“见过王爷。”
夏天依的那番话,季绝浅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也不含糊:“免礼。”而后视线移到玉霞身上,“这里无须伺候。”
抱着那堆料子俯身,玉霞跟在管家的身后一起出了凉亭。
等到亭内只剩下了他二人,夏天依直接起身走到他身前,带着几分俏皮的笑:“王爷今日不该很忙?怎么还有时间来我这里。”
抬手捏住她的鼻尖揉了揉,季绝浅把人半抱在怀里,拿起放在一旁的伞撑开,带着她走进细雨里:“忙也要用膳。”
他一说,夏天依才反应过来,看天色,这时已是差不多酉时,该到用晚膳的时辰。
半抱住他有力的臂膀,夏天依尽可能的往他怀中缩——伞面并不大,为不让她被淋到,他将伞面尽数移到了她上方。她被他抱在怀中,又因着身高的原因,她看不到他肩上的情形。想也知道,定是湿了大半。
夏天依的心思,季绝浅看得透彻。看她不语,他也不言。将她更好的护在怀里,带着人往西乔园回。
朦胧的烟雾里,两人的背影彷如一体,缓缓消失在假山之后。
☆、第78章 坦白——那是范丹琳
到了西乔园,季绝浅才刚放下伞, 就被夏天依推进了内室:“衣衫都湿透了, 你快些换掉。”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几步就踏进了外间。隐隐约约的, 能听到她在吩咐青苑去备晚膳。
等季绝浅换好一身干爽的衣物出来,夏天依正坐在厢房里等他用膳。留在屋里伺候的, 只有青双青梅。难得的, 玉霞不在。
在她身侧落座,季绝浅先端起酒盏, 青双忙上前替他满上。他也不迟疑,端起就仰头一饮而尽。酒是好酒, 浓烈入喉,烧灼人心。
放下酒盏, 他挥手:“你们先下去。”
“是。”把酒壶在桌上放好, 青双青梅不敢多看,垂着眉眼离开。
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夏天依也跟着停了筷。掏出帕子拭去唇角的痕迹, 微微偏头看向他:“王爷有何事要说?”
需要以酒壮气, 还清场。夏天依心里来了几分兴致——必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闲事!
季绝浅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后日生辰, 范之源定会带着范丹琳前来。不论范之源出于何种目的,若是夏天依陡然知晓, 他瞒了她一路的同行之人就是范丹琳,少不得会来性子。
俗语道,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思前想后许久,季绝浅还是决定先坦白。
放下酒盏,他先给她剔了一块鱼肉,然后夹起喂到她嘴边讨好。等她咬进嘴里,他拉过夏天依的手握在手心,看着她的眼,诚恳至极:“天依,那人便是范丹琳。”
范丹琳。乍听闻这三字,夏天依脑中的那根弦,猛然断裂。
那是他心心念念十一年的女人,是他心甘情愿为她守身的女人,也是,他年少情根深种的女人。
深知这个人于他而言有多重要,夏天依突然就不敢再听他说下去。满脑子盘旋的念头只有一个:范丹琳回来了,他寻了十一年之久的人,如今,找到了。
嘴角原本轻快的笑意被压下,她抽回手,不等他再说,冷声道:“与我何干?”
话里,是她从不曾对他显现过的冷然。
想过她会一时无法接受,但不曾想过她会如此抗拒。他还要再说,夏天依却匆匆打断:“王爷,若是如今,是我寻到了我心心念念十一年之久的男人,你会想听我说些什么?”
话中意思,就是我什么也不想听,你莫要再多说。
将心比心,知道这时候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季绝浅索性放弃语言,直接伸手就要将她抱进怀里好生相告。
不想她直接一把挥开了他伸出的手,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妾身觉着身子有些不适,想独自出门走走,王爷自便。”
她身姿灵活,但敌不过自小习武的他矫健。在她转身跑走之前,季绝浅先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而后急急的解释:“天依,我并非要与她如何,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而已!”
他说的,是并非要与范丹琳如何,而不是如今他心里有的,是她夏天依。难得的,在□□上,钻起了牛角尖。
在被他拉住时,夏天依想过要好好谈谈。可是事到如今他还是吝啬于给她一句真心。谈不上讽刺,只是觉得委屈。
转身不带感情的拂开他的手,她笑:“王爷莫要忧心,天依真的只是想出门透透气。待自己想通,自然就会回府。”
她的固执,不是这一两日才有。季绝浅明白,一旦她钻进了胡同,除了她自己,谁也无法带她走出来。
闹成现在这般,他除了放她出门,别无二法。正待妥协,门外却来了小厮传话:“王爷,门外有一名唤温书言的公子前来拜访,您见是不见?”
别说是温书言,现下就是皇帝老子亲自登门造访,他也没那个心思招待:“不见!”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夏天依明显松懈下来的声音:“见!”
王爷王妃的语气都不似平日那般和气,两个都招惹不得,小厮犯了难:“那,小人要如何回话?”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屋内气氛剑拔弩张,自夏天依那一声‘见’落地,季绝浅的脸色就愈发阴沉。夏天依置若罔闻,自顾自的对他福身:“有温大哥相陪,王爷该安心。”说完也不等他答话,拉开房门走到那小厮身前,头回对下人甩了脸色,“带路。”
小厮被震慑,忙在前面引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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