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开马车前的位置让他看见,然后道:“就是几件衣服和干粮。”
城守随意看了看便放行了,是我牵动缰绳驾车的,一直等到离开城门有一段路了才长舒一口气。又回眸看了眼马车内,朱高煦的那把长剑我给藏在车座底下了,若那城守仔细搜了定然能被搜出,只怕再被盘问朱高煦就要露马脚了。
我拍了拍他肩膀安慰:“好了,我们已经出城了,没事了。”
他僵硬地转过头来,看了我好一会突然冒出来一句:“谁烧坏脑子了?”
呃,刚才那不是我随口一说嘛,他当时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倒知道来怼我了。只听他轻哼了声抢过了我手中的缰绳又把驾车的活揽过去了,我观察了他一阵觉得情绪已经缓和下来了才将疑惑问出:“你昨晚怎么又回来了?”
朱高煦答:“我本来都已经出城了,可左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越走越心神不宁还是决定回来看一眼。”他说着顿停下来低头,以很轻的声音说了句:“幸亏我回来了。”
我也感慨:“是啊,幸亏你回来,要不然你姐这会儿估计是命丧九泉了。”
“谁是我姐?”他不客气地怼回来,“我只有兄长没有姐,说好了这一路你要喊我哥的。”
不由失笑,满足他的愿望,“哥,现在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啊?你刚买的马也跑了,要不和我一同到济南再买一匹吧。”
他没有立即应我,沉吟片刻后抬起眸来看我,“我送你回到家后再回。”
“啊?”我直接错愕。
“你一个女人独身走太过危险了。”
“可是……你把我送回南方再回去北平来回岂不是要一个月?到时你如何与你父亲和母亲交代啊?”徐妙云就算再睿智,恐怕也难忽悠朱棣一个月吧,等到朱高煦回去还不被他爹给扒掉一层皮?
反倒是朱高煦一脸不在乎地道:“母亲是知道我出来护送你的,至于父亲那边也没想过能瞒得住,反正回去总归是一顿军棍要挨了。再说了,若被父亲知道我把你丢在济南一带而出事,还不得把我给杀了啊,不过我们不走济南了。”
“为什么?”
“昨晚那事瞒不了太久的,有人看着我们进店又离开的,一旦事发肯定会追捕我们。济南城进去了等于入了瓮,绕路而走吧。”
我对这少年刮目相看,虽然之前他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茫然失措,可冷静下来却又心思缜密如他父亲。没有再推辞他要送我到家的提议,确实有他保护我这一路安全不少,落单了指不准又被黑心的瞧上来谋财害命。
为以防万一我们尽量绕城而走,与当初朱棣带我回北平一般,大多数时间就寻个林子露宿,实在是必经之地才进城住宿。一日接着一日,离家越来越近了,我似乎也生出那种近乡情怯的情绪来,常常眺望着远方发呆,以致于连朱高煦都来问我这是怎么了。
近十多天的相处,我已经真的把他当成弟弟一般看待,所以到这时也觉得没必要瞒他,直接微笑着道:“我想我家相公了。”
他怔愣的表情令我觉得好笑,伸手去点了下他额头,“傻样。”
“你……嫁人了?”他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朝他眨眨眼,“有什么奇怪的吗?你姐姐我都二十了,难道还不能嫁人呢。”
“可是……可是你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啊。”
“看年轻是件好事,我可不希望你说我看着像三十六七,那我得去买块豆腐撞死。”
我的自我调侃并没有打消他的惊异,一脸的不敢置信并且还口中喃喃:“不可能啊,父亲怎么会喜欢上一个嫁过人的女人。”
闻言不由挑了挑眉,原来他还知道他父亲对我的心思呢,一直以为是个懵懂少年,对这些大人的事还没开智呢。过了片刻他又来问我:“你嫁的那个男人是什么样子的?比我父亲还英伟吗?”他们母子先后问了我一个几乎同样的问题,在他们的眼中朱棣是天,可在我眼中我的阿平比任何人都好。
我的手在空中胡乱比划了下说:“他啊可能不像你父亲那般雄韬伟略,也没有武功,但是他会杀鸡呀,你没见过他杀鸡的样子,手起刀落可厉害了。”
再看朱高煦的表情我实在忍不住噗哧而笑起来,一脸懵然和惊异地瞪着我,心里定然在想我居然会觉得一个人杀鸡都还厉害。可这会我满脑都是阿平拎着那只鸡酷酷地走到一旁的样子,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都觉得特别帅呢。
最后朱高煦给与我评价:“你的品味实在是独特。”
我只微笑不反驳,心里却越发想阿平了。以前觉得一个成语特夸张,现在才发现到了那跟前真心能体会——相思成疾。
这晚我们又错过了村落,只能露宿在一处荒地。已经到南方地界了,再有两日便能抵达京城,不过我打算回家一趟。朱高煦是突然拔地而起的,当时我还坐在马车外仰头看星空,他则躺在草地上打盹。看他惊惶四看我不由也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有马蹄声!”
第133章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我侧耳听了听,不曾听见一点那声音,可想他长在军营中对马蹄声的判断不该会有错,思疑间朱高煦已经快步登上马车拽了缰绳驱车而行,“以防万一,我们往僻角里躲一躲。”
但马车到底不比单马脚程快,不出一盏茶功夫我也听到了马蹄声,而且不止一匹马。哒哒马蹄一下一下敲击在我们的心头,我的手脚开始发凉,转眸见朱高煦的额头也冒出了冷汗。
强烈的不祥预感在心头滋生,很明显那马蹄声是朝着我们来的,是曲周城事发来追捕我们的官兵还是朱棣派来的人?
朱高煦突然压低声对我说:“你跳下去藏在草丛里别出来,我驾车引开他们。”
我下意识地否决:“不行!”但他没给我机会选择,直接将我从车上推了下去。马车在疾速行驶中,我是实实在在给摔滚到地上,等反应过来马车已经离开几丈远。身后马蹄声在接近,容不得我多犹疑,只能往路边草丛里滚。
躺在草丛里听着至少五六匹马从身旁骑过时,我的双手握紧了拳死死咬住嘴唇,却抑制不住眼角的泪滑落。朱高煦此举根本就是将自己陷入绝险之地,他又一次要不顾一切地为我拼命,那些追上去的人一定不是官兵,也不是朱棣派来的。他们全都是一袭黑衣蒙着面,像及了当初来追杀我的那群杀手。
如果真的是那群人,那朱高煦要怎么办?
我不敢去想那后果,从草丛里爬起来就朝在那方向而跑。这时候脑中想的不是什么生死存亡,而是朱高煦在哪?
散架的马车,横躺的尸体,破碎的兵刃,看到这一幕我心神俱颤。跌跌撞撞冲过去颤着手翻找尸体,一具具辨认过来发现没有朱高煦,我直接腿软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脑子这会儿完全是一片空白。没有在这里,去哪了?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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