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_浅浅烟花渐迷离【完结】(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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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个来兰苑派春物的是奉先殿的老太监,他带来了一整盒的糕点,也授命朱元璋过来讨我的桂花酒喝。

  阿平一听是他皇祖父要喝,立即就想去搬一坛子给老太监带回去,被我制止了。打从他爷俩爱喝这酒后我都快成酿酒师了,以前是酿上一坛子分个几壶慢慢喝,再多酿上一坛子留待明年开封。可理想是远的,现实却是用来打破的,两坛酒被阿平和朱元璋几趟一喝就喝得底朝天了,哪里还能等到明年。我只得让绿荷多采桂花,又让阿平去找多一点酒曲与坛子,还有一个大黑缸专门用来酿酒的。

  如今我这兰苑院子的地下埋了整整十坛子酒,一时间也是喝不空了。

  不过我阻止阿平倒不是舍不得,而是朱元璋的身体不宜贪杯,老太医几番交代过了。上回“醉酒”一事只要想起都仍觉得胆颤心惊,哪敢还多赠酒过去。

  第177章 他一直在努力

  让人找来了一只酒壶,灌了小半壶进去便递给了老太监。刚才我跟阿平讲道理的话都落了这老太监的耳朵,此时他接过酒壶后就笑道:“还是娘娘心细,皇上有您这般惦念关心才好,确实皇上近来身体不佳,江太医也多次交代不可贪杯,可老奴哪劝得动皇上啊。”

  说着他又转向阿平道:“殿下若与皇上喝酒时还是要多劝着点才好。”许是看着阿平长大的,他与阿平说话时语气比较亲昵,眸光也很慈和。

  他讨到了酒似乎也不急着走,目光落于元儿身上便笑道:“小殿下是个有福之人,皇上说他的降临必将为我大明朝带来祥福,令那北元军大败而归。”

  阿平蹙起眉问:“皇祖父今晚都还在忧思着边防战事吗?”

  老太监叹了口气道:“如何能不忧思啊,老奴听将军们与皇上议事时说北元军虎视眈眈在望,极有可能会乘这除夕夜兵将懈怠时开战。而边防路远,若当真开战也至少是三天后才能获知消息了。这阵子皇上愁思迎战主将人选时常夜不能寐,这才让老奴来讨些酒喝想睡得安稳一点。”

  闻言我也不由心中一紧,朱元璋之顾虑未必没有道理,想这除夕春节是从古至今一年里最大的节日,远在外的人都知归故里,军中兵将哪怕授命全军严待也难免放松了神经,若在今夜北元突然来犯,从战略上而言绝对是一个绝佳的时机。

  身为一国之君当真是要忧国忧民才为明君,若只顾自己享乐安逸,那迟早会灭亡。曾经蒙古人大举来犯,灭宋建元,将万千汉室子民沦为阶下囚,在我那时代被视为一段过去的历史,即使看过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在这时代则被视为耻辱。

  中原故土,汉室江山,被区区草牧民族的蒙古人给夺去,身为汉人都觉不甘和愤怒吧。所以才会有朱元璋揭竿起义,号令天下反元创立大明朝。

  老太监闲聊了几句离开后我再环看四下,之前安逸的氛围顿时变了,绿荷与云姑她们或许并不太懂那些国家大事,可阿平阴沉着脸的样子让众人再不敢大声喧哗。

  阿平无心再闲坐,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堂屋。我对大伙笑了笑道:“你们继续,我去看看你家殿下。”起身时瞥见燕七也站了起来,他迎上我的目光,“我去灶房找些东西。”话是如此说,但我看他也是不想再继续坐下去找的借口。

  与我一道出了堂屋,看见阿平就独站在院中,身影清冷。燕七顿了顿,轻声道:“公子其实并不容易。”我转过眸讶异而问:“此话何解?”

  “公子的志向本非那皇位,可太子早故,担子便落在了他身上。他十五岁被封为皇太孙,每走一步都有底下朝臣在看着,决不可行差踏错。为了太子遗愿以及皇帝老儿的寄望,他不得不逼着自己比别人更快一步成长,也与他原本的信念背道而驰。”

  忽然间我心中一空,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滋味,就感觉五味杂陈难辨。顿了片刻才轻声问:“他原本的志向是什么?”

  燕七说:“周游历国,行遍天下路得闻天下事。”

  到这时我心底的那滋味涌了上来,也明白是酸涩。这是阿平曾经的志愿?一直以为他文才出众乃人中之龙,即使无心帝王之位那也至少是往大文人这一块上面走,哪里曾想他竟是要周游历国,而我却从不知晓。

  “你去劝慰一下公子吧,也就你的话他能听进去。战事哪怕真的今夜开始了,公子也是无济于事的。”燕七叹了口气朝灶房走了。

  看着他的身影我不由怔愣,他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龄,却在今夜让我感到有种莫名的沧桑感。而且他说得这番话,又哪里像是一个十五六岁孩子说得话。

  突然觉得,似乎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他,或者,他们。

  燕七还可说得过去,可是阿平,夜夜同床共枕,竟也这般轻忽。我走过去到他身后离了一步远,心里想是否咫尺天涯就这般的?阿平回转过头来,看见是我一惊,急忙迈近了来拉我的手,“怎的出来了?外头这么冷。”

  霎时刚才的迷茫被打破,我与阿平怎可能是咫尺天涯?两颗心从来都紧紧粘在一起,即使我不走这一步,阿平也会毫不犹豫地走向我。是刚才的自己多愁善感了,不过就是燕七道出了一个阿平过往的想法,便生出那许多惆怅来,当真是徒增烦恼。

  想通后我朝阿平莞尔一笑,“还好的,屋子里有些闷就出来陪你透透气了。”

  “不行。”阿平板着脸拒绝,“你刚刚出月子,不可以受寒,而且你连一件麾衣都不披就出来了,这不是拿自个身体开玩笑吗?立刻进屋。”

  被他拉着往屋子走时我没再反对,进门后堂屋内一静,阿平扫过众人一眼只淡声道:“你们继续。”却是拉了我径自进房了。

  等进了房内安静下来后我问阿平:“怎么了?是听了刚才公公的话心情变得不好了吗?”

  阿平摇了摇头,“不是,是为皇祖父担心。我有找江老头问过,皇祖父的身体当真大不如前了,知道上回他在咱们兰苑醉酒醒来后为何急着走吗?是因为他早知自己身体很差,怕江老头在咱面前说什么,等回到他寝殿后才让江老头做了仔细检查。如今就连这除夕之夜他都要忧思前方战事,让我如何能不为他担忧。”

  我是知道朱元璋还有两三年寿命的,可在这之前他的身体会如何却不可能预测到。总说生老病死乃世间常态,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是事不关己,当这个人是自己最亲的人时情感上就不可能再如此淡定了。

  阿平现在就是如此,他知道朱元璋身体日趋愈下却又无可奈何,才会这般愁眉不展。

  我拍了拍他肩膀宽慰了道:“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皇祖父的身体多是太过操劳所致,今后你帮着多承担一点便是。还有,江太医那边恐怕也年迈了,不可能每次都及时为皇祖父检查,我认为应该安排一个医术精湛又较为年轻的太医按时为皇祖父做身体检查。”

  阿平点了点头,“我省得。”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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