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十里有娇兰_浅浅烟花渐迷离【完结】(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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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把长宁交给他,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他身上自有一股温文的气质,或当真可以化解长宁内心深处隐藏的戾气。打从这天起,阿平出去时除了带木叔随身外就把长宁一块带走了,回来就把人往燕七那一丢,我也故意不去管顾,就想看看是否过几天会出什么效果。

  关于战事阿平虽然回来谈的不多,但多少我也是知道一些的。北元军自被燕军驱逐出蒙城后就先退到了五十里外扎营,貌似仍对蒙城虎视眈眈。

  起初我不明白这个蒙城有什么吸引北元军的,让其一再来犯。后来是阿平告诉我说蒙城虽是一座小城,但却是北元入关的要塞,不破此城他们就无法打入大明版图的腹地。

  所以朱棣才会领兵驻守此处守株待兔,可十日后却有传讯来说北元军撤了。当下朱棣和阿平召集将领开紧急会议,讨论北元军此举的动机以及我军该当如何以对,是任由其撤退还是领兵追击。等到傍晚阿平回来时发现他面色凝重,我不由担心询问,他说新得到线报北元军恐怕绕道北门关,往开封藩地杀过去了。

  第190章 长宁的痛

  我问:“开封藩地是归属谁?”

  “是我的五王叔周王。”阿平说着话眉头不由蹙紧了,显然是有隐情,我也不避讳地询问:“你这位五王叔是曾有过什么事吗?”果见他点点头,“五王叔受封藩地时我还没出生,一些事也都是等我跟皇祖父学习掌事时获知的。我这位五王叔曾多次转藩王地,从富裕的吴地到凤阳再到这开封,期间还被皇祖父撤藩过,原因是擅离开封至凤阳,过了几年皇祖父才让他重回藩地。我虽为晚辈不该垢言长辈,但还是不得不担忧若北元军杀至开封,五王叔会不会再次弃城而逃。”

  有过前例在先,确实让人感到不靠谱。

  我顿了顿,还是询问出声:“燕王有什么决策?”

  阿平眸光一沉,“他已经召集兵士先一步追击北元军而去,让我留守蒙城等候指令。”

  闻言我不由感到奇怪,朱棣并非鲁莽之人,即便获知自己兄弟遭受危险也当以大局为重,商定好良策再做决断。怎么就如此冲动地先带兵追击去了?人数上能应对吗?显然他带走的肯定都是燕军,可那北元军号称领兵三十万,北平所有的军备也不可能超过十万吧,更何况朱棣绝不可能将北平的驻兵倾巢而出,否则万一北元攻打北平怎么办?唱空城计吗?

  念转过后我问阿平:“那你是如何想的?有什么好办法吗?”

  “全军上下以主帅之名为大,只能先等。”

  古时行军时有探子在传递讯息,第二日就听见来讯说朱棣在追击途中遭受北元军的夹击,危矣。阿平焦急万分,可又没接到朱棣的指令,与将领们商议也都束手无策。

  我实在看不过去了,拉了阿平到僻静无人处一字一句对他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他的瞳孔缩了缩,再开口已是:“立刻发兵!”

  我抿了抿唇角,提出要跟他一起去。他想都没想就要拒绝,被我眼睛一瞪质问:“你把我带出了皇宫难道就是安一座城池一个宅邸放着?难道不是要随时随地将我带在身边?万一北元军设陷阱引君入瓮呢,他们的目标仍然是蒙城怎么办?你要回来时只看到我被践踏的尸骨就尽管一个人去!”

  我的嘴巴被捂住,阿平惊惶地看着我:“媳妇,不许你胡说。”

  最终他还是将我带了一同上路,估计是怕了我说得那些可能。同样准备了马车,不过阿平没有坐进来,而是让我与长宁一同乘坐。

  即使再不容乐观的军情也在百里之外,一时间也不可能飞过去,是故再多的担心也是多余的。总算我心里是有底的,能够肯定朱棣以及朱高煦绝不会在这场战役里死,至于过程有多凶险与惨烈就不得而知了。

  乘着这机会我暗中观察了长宁一阵,也不知是他掩饰的好还是当真阿平有办法,发觉怎么都瞧不出他眉眼间还有半分戾气在。反而与我同乘一马车显得很拘谨地所在一角,也不太敢动,就目光垂落着安静坐那。我打破沉寂:“这段时间过得还习惯?”

  他闻言快速抬眼看来,却又在下一瞬别扭地移开了视线,然后轻应了声算作回答。

  “这几日你跟着殿下去哪了?”

  长宁老实回答:“去了议事厅外和校场内。”

  以他身份确实不可能进到厅中去听军事决策,不过阿平带他去校场作什么?那里都是兵士们在训练,不会将他心中的恨意给挑起来吗?哪怕他明辨了面前的这些士兵并非是杀他父母的人,但对于他的心理也应该会造成一定的压力吧。

  我细看了他眉眼间神色,确定他情绪是平复的才继续询问:“殿下带你去校场内做了什么呀?”长宁低敛了眸一瞬再抬起,依旧轻声答:“让我为伤兵们包扎伤处。”

  不由愕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也瞬间了悟阿平的心思。

  唯有直面战争的残酷,才能真正正视自己的内心。哪怕长宁只有十二岁,面对这些会有些残忍,可是不让他看到战火硝烟之下的牺牲,又怎能明白像他一般悲惨的家庭岂止他一个?杀戮与仇恨之下,带给自己的不适快乐,而是痛苦。

  我轻叹了口气问:“长宁,你明白殿下的意思吗?”

  只见他别转了脸,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我说:“你是个通透的孩子,在大街上遇见你时的情景相信你应该没有忘记。若非我多那句嘴,可能你现在就已身入军营之中,我不敢保证你跟着我一定就比去军营当兵要强,但是希望你不要活在已故者的阴影里,而是为自己而活,这是我的初衷,也是我对你将来的期望。”

  长宁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他缓缓转过头,视线落到了我的脸上。看见他脸上渐渐露出痛苦之色,眼泪也从眼眶中滚落了下来,他抽噎着开口:“我好难过。”

  我心中一动,伸手将他揽进怀中,轻拍他的背柔声道:“哭吧,把你心中所有的悲和痛都哭出来吧。”话落长宁就在我身前大声痛哭,双手紧紧拽住了我的衣襟不放。

  马车外阿平闻声挑开了帘子询问何事,我朝他摇了摇头表示无事,他的目光扫过长宁后沉了沉就放下了帘子。其实长宁是目睹亲人被北元军迫害,长时间沉浸在悲恸之中无法自拔,而没有得到一个宣泄口,此时的痛哭将他心中所有的悲伤与痛苦都宣泄了出来。

  哭一场,是好事。希望哭过之后,就将前事尽了,仇恨烟消云散。就做他一个十二岁孩子应该的纯真,从此不再为那些悲恸所扰。

  我不是个悲天悯人的人,战乱之下的伤亡何止上千。但此时心中却也涌出阵阵悲意,因为在我所预知的历史里,现在同肩战斗的叔侄终将反目成仇,掀起一场大明朝开国以来最大的皇位之争战役。到时我的阿平要怎么办?而已经成为历史上那个大明朝第二位马皇后的我,又该何去何从?难道都要湮灭在那场大火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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