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我的身体继续被拖动了在走,走出几步听见耳边绿荷低语:“小七,对不起。”
削尖了耳朵也没有听见燕七的回应,我的心在下沉,原本已经明明扭转了的局面忽然又回到了初始。在慢慢移动中,我绝望地顿悟过来,绿荷是个使毒高手!
先有之前我中蟾蜍毒汁,后再用银针刺入脖子使我昏迷却还留神智,包括刚刚她默认的曾在朱元璋酒菜中暗作手脚,栽赃陷害燕七一事,这些全加在一起只说明一个事实——她精于使毒。
刚才她根本不是要与燕七口舌之争,而是在寻找机会下暗手以及拖延时间等待燕七毒性发作。而燕七明知她已非同道之人,却因心系于她并没太过设防,也想不到她会在无声无息中已经先出了手。
现在我唯一担心的是……燕七还活着吗?
绿荷对他从未付出过真心,她是敌国奸细已毋庸置疑,连我都能用尽手段劫杀,在这关键时刻还会留燕七一条性命吗?我从身到心地感到寒凉。
“放心,他没死。”绿荷平静的语调忽然幽幽传来。
蓦然间我感觉很难过,这个人贴身随了我一年多,将我之心思摸了个透彻。而曾几何时我还想过要为她许一门好亲事,不是燕七也可以是别人;不久之前她与我在兵荒马乱中出生入死谋生存,誓死护卫在我身边。却在一朝之间成了敌对,她将我带离阿平身边。
第207章 奸细(6)
闻见空旷的气息,知道是离开城守府了,尧关城门是我唯一的希望。想这深夜绿荷带了我要闯过去也并非易事,仅希望阿平能够带人及时赶到,否则冲出了城门那便是天高地阔,再难寻到我们的踪迹。
可我预料错了,绿荷根本就没往城门方向走,将近一刻钟的时间她都一直将我背在身上以极快的速度带了跑。我一个刚生完娃有个上百斤的人,居然很轻松地就被她给背起了。
这样足足跑了半个时辰之久,我闻见了青草气息,而且空间感十分的大,不出意外是到了一个阔野之地。绿荷将我从背上放了下来,只觉眉心处一疼,意识迅速凝聚于那一点,眼睛蓦然而睁,我从昏沉中醒过来了。
目光聚焦,看见绿荷平静的脸。此时我已不想再分析她是否前后判若两人,第一反应便是移转目光察看四周环境。但可能是我昏沉的后遗症,也可能是黎明前的黑暗,四周一片昏黑难辨,依稀的树影似乎是到了一个树林。
夜黑风高时,那些树影就像张牙舞爪的暗兽,张开了巨口随时都有可能向我们扑来。
“你一定很恨我吧。”静默里绿荷突然开口。
我敛转回眸看向她,反过来问:“我为什么要恨你?”她的眸光一闪,似有困惑,我轻笑了笑:“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在最初顿悟过来是绿荷时,我会感到生气、懊恼,甚至怨怒,但是当平静下来时这些情绪就都消散了。
绿荷明显不是大明朝的人了,她有她效忠的对象与国家,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对她的主人尽忠,我有什么道理要恨她?
我只是好奇:“你是哪国人?”
绿荷眸光暗了暗,回答我两字:“北元。”我挑了挑眉,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元朝是蒙古人占据了我们汉人的土地,即使由朱元璋号令天下驱赶走了他们,但流落在中原的势力必然不少,乃至渗透到皇宫里。可我想不通的是:“既然你是北元人,那之前在战场上怎么还会那般奋不顾身地拼命斩杀北元军?”
“在今天之前,我是大明的人,是你的婢女,他们是敌国北元军,我自当奋力杀敌,否则焉能活到今天?”绿荷说出来的话毫无感情,就像是一部冰冷的机器。
我问她:“你曾经是杀手?”
却见她摇头:“我不是,以我的功夫想当一名杀手是不合格的。所以我尽可能多的时间研究毒与麻药,有一件事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并未真正想要杀你。蟾蜍之毒是来到尧关之后偶然中提炼出来的,它的毒性虽然猛烈,但并非无药可解。我需要的是一个时间,能够让北元军得以缓存的时间,否则以当时的情形我北元十万大军将都覆灭。”
她这话倒是让我相信,因为如果她要杀我多的机会,哪怕之前在战场上她只需就势顺应我的建议下去马车帮锦衣卫们抗敌,或许我就已经没了。所以她说并不想真正的杀我是相信的,不过她有一点不明白,就是大多数人都希望是明刀明枪地来,而不是在暗地里背后被捅一刀。而且她这不杀的前提并不是顾念我们的主仆之情,而是我活着要比死了更有价值。
就好比此刻,她把我从城守府里劫出来,远比当场杀了我而有利用价值。
所以我含着一抹讽笑轻道:“那还要多谢你的不杀之恩了。”
绿荷别扭地转开了脸,我反而注目着她问:“当你对燕七动手时,你的心会痛吗?”顿默半响她答:“不会。”我轻嗤了一声,“那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提醒燕七,再不要相信女人,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
确定了一点,她真的对燕七毫无感情,连一丁点的情义都没。
“你肯定觉得我很无情吧,可是燕七嘴上说着喜欢我暗地里不还是对我下套?在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必须是要有防备心的,再亲近的人都有可能在下一瞬成为你的敌人。”
“这样你过得不累吗?”如果我们每一个瞬间都在防备着身边的人,不累吗?我觉得会很累。就像阿平,在一次次他打破我认知中的原型时,我依然相信他,因为假如连最亲的人都需要去防备的话,那这个人活得未免太过悲哀。同样的,信任是相互的,你给与了别人信任,别人才会反过来信任你。
绿荷眼中闪过复杂的幽光,却只道:“我们理念不同。”
我叹了口气,是啊,理念不同。就像我不理解以真诚待人却不敌家国情仇,而她认为人与人之间该有距离与防备心。
安静了一瞬绿荷忽然问我:“还记得你原来那个婢女吗?”
我怔了一怔,没反应过来,原来那个婢女?绿荷见状笑了笑解释:“就是在我来之前的那位叫清灵的宫女,你还问过我她去了何处呢。”
这么一提醒自是记起来了,清灵是我在阿平原来寝殿时的贴身侍女,后来我中了吕妃的息子香昏倒过去,醒来便再没见过她,之后就换上了绿荷来服侍我。
我不懂绿荷为何在此时提起了她,难道其中另有什么隐情?
只听绿荷说:“当时我回答你是不知道,其实殿下全寝殿的人都知道,那个叫清灵的宫女被公子下令当众杖毙了。”我惊骇而喊:“你说什么?”
绿荷依旧平静地看着我:“你没有听错,清灵死了,是殿下下的令,当众杖毙。那一声声凄惨的叫声相信刻印进了当时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里,也告诫着寝殿里的每一个人——不得对你薄待一分。同时也是以儆效尤让吕妃娘娘看,动了你,那便休想安宁,哪怕清灵是她安排来的大宫女。那是我第一次见殿下,他站在门处,满目冰冷无情,目睹着一条生命从生到死的整个过程,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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