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倒没说什么,可小元儿却听懂了我的反对,竟焦急地将那受伤的胳膊要从绷带里抽出来,吓得我脸色一白连忙去阻止:“元儿,不可!”
然而小元儿仰着头眼神迫切而道:“要洗澡澡,手手不痛。”我当他为了想洗澡是胡言,还想继续哄他,可不防备他将右手臂从绷带里拿出来了,然后,我愣住了。
元儿的右臂虽然绑着厚厚的绷带,可却灵活可动,面上一点都没痛色。更主要的,元儿把那缠绕的绷带在一圈一圈地拉下来,而阿平面不改色地并不阻止。
等到绷带都被扯光后元儿的胳膊也露了出来,白白净净,哪里有什么伤痕?连个淤青都没有!我惊愕地抬眼看阿平,“这……”随即反应过来:“你们骗我!”
却得以他眉眼一挑,还在说瞎话:“他是从树上摔下来了,总得以防万一。”
“……”把手臂给吊起来,说成是骨折,还说是以防万一?有这么厚脸皮的人吗?主要是小元儿居然还跟他配合,连带着云姑她们都合起伙来骗我。
不过我也是气不动,总不能还期盼着元儿当真手臂骨折吧。除了有点不甘被这对父子骗外,还是很感激元儿安好的,倒是这小子现在不得了,学会配合他父亲了。
没了后顾之忧,小元儿自是进了浴桶。阿平在加水时是有经验的,元儿站着时水刚好没到他的胸口,不过坐下来就没过他头了。站在木桶旁边,浴帘拉上,空间很狭隘,与身边的人肩抵着肩,没有负气但是这时确实不想理会他。
这是有预谋的计划!
太久沉溺让他等得没了耐心,直接给以我最触心的一击,而在这之前首先要让元儿吸引我的注意。因为不管我怎么逃避,都不可能放任元儿不管,而当看见小小的身影手臂被绑着绷带时就没法再淡定了。踏出了门,后面便由不得我,同时我也只能随心。
都这样了,随心吧。
悲伤或许不可能被抹去,但可以沉淀,就让它沉在最底层,永不再触碰吧。
阿平也没有在这时开口,不过原本两人站着不靠近的,却在我晃神回来后发现不知何时肩抵着肩了。余光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淡定地看着正在水中嬉闹的小元儿,我往旁边轻移了一小步,与他格开了些距离。
感觉空气似有一顿,下一瞬肩膀被长臂环住。我刚要挣脱就听见木桶里传来咕噜声,扭头一看,小元儿竟消失在水面上,身边的人反应比我更快,一个箭步上前从木桶里将小元儿捞了出来。应该是被水呛到了,咳的不停,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无语地对元儿数落:“让你闹着要洗澡,这回吃到苦头了吧。”
人小腿短,脚下一滑就滚进水中了。这会儿趴在他父亲的肩膀上眼泪汪汪又十分可怜地说:“我还要洗澡澡。”我越发无语了:“还来?不怕再吃水?”他回头怯怯地看了眼木桶,既想玩又害怕的样子也是滑稽,结果被阿平直接丢进了桶里,我大吃一惊,刚想上前发现其实阿平有托着元儿的腿,而元儿开心地在水中扑腾扑腾地乱踢腿,很像是要游泳了。
有阿平托着在水中我也就没再反对,站久了有点累,便靠在墙上看着两父子的互动。之前看小元儿对他父亲畏惧,现在看来其实也并不是,当然元儿这么小不可能会演,只是他俩之间有自成的相处模式。
第260章 当悲伤逆流成河
不过可能是体力不继了,靠在墙上就觉困意来了,连打两个哈欠后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这时阿平正背对着我,所以当我试图强撑精神却突然头晕目眩地往旁倒时他并没察觉。
哗啦声响,我摔跌在提水的木桶处,连带着将水桶都带翻了。动静如此大,阿平自是不可能反应不过来了,只觉眼前一闪他就疾步过来环住我急问:“怎么回事?”
我气虚地回:“有些犯困了。”
他眉宇紧蹙面色沉凝,要将我抱起时又觉眼前一闪,然后听见燕七的惊呼:“小元儿!”我心头一震,阿平来抱我那在木桶中的小元儿怎么办?
等从他身前探出头去看,只见燕七已经从木桶内将小元儿又给捞起来了,这回小元儿是边哭边咳,并且用控诉与哀怨的眼神看着他父亲。
两次吃水的遭殃终于是让小元儿对在木桶里游泳戏水死心了,被燕七和笑笑两人穿好衣服带出去了。我则被阿平抱坐进椅子里,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刚才那情形怕是说什么都很难让他脸色回转吧,于是便沉默了。
静谧了有一会,眼皮又在打架了,是真的感觉困。却在这时耳边突听他道:“不疼吗?”
我愣了愣,反应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还好。”可他的掌在腰背处轻轻一按,我立刻就痛得面色一变,强忍住才没有痛呼出声。刚才倒地时提桶柄搁在了身下,当时就觉疼痛感,腿上应该也有擦伤,只是被罗裙盖住看不出来。
“为何逞强?跟我都还要遮掩吗?还有既然你困了为什么不向我提出来?”咄咄逼人的问题使我无所适从,而他下一句话却是:“兰,你究竟是在躲避那件事还是躲避我?”
我心头一震,脱口而问:“你胡说什么?”
却见他沉鹜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敢说在你心中对我没有一点怨?”我张了张口,可话吞在喉咙里……否定是下意识的行为,但是从心而发也扪心自问:真的一点都不怨?我答不上来。
其实沉顿的这些日子并没有太多的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事,就是让思绪变得沉寂、缓慢,原因是我不敢去深想,怕自己会疯。
这时候阿平把一些本该掩埋的东西挑起来了,就知道他与我一样不想逃避了。没错,其实我们在这件事里都在逃避,否则他绝不会到今天才来逼我走出寝殿。
可以说那一天成为了我们心中共同的结,而他今天不想再放任这个结变成毒瘤。
我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坦白:“我有怨。我怨那天你如果早一点赶到,便不可能让太妃的人将棍棒挥打在小同与燕七身上,而我也不用挺身而挡;我怨这一切的根源出自你,太妃是李琳家族的,若非你招惹了她又怎会有后来的事发生?”
转开眸光落向空间的某一点,幽声又道:“可是我又明白并不能怪你,老实说那天你听到这边出事定然是第一时间赶过来的,只因你当时还在上朝,而那太妃就是特意掐准了这个时间来的,意在乘你不在时将我和兰苑中人一力压制;然后是那根源,不是李家也会有秦家,不是秦家也会有别的家族来,根本逃不掉,只要你身在其位,选择的空间就会被浓缩再浓缩,即便你不愿也无能为力。”
看吧,这些道理我都能理得清,可是却过不去心里那关。
因为我能怨谁?除了怨自己和他,我还能怨谁?难道说去怨小同?怨燕七?他们两人是被我给连累了的啊。当时那个情形,我如果不出面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而无论是小同还是燕七,都是因为我才来到这座皇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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