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一声,穆天德似是对海公公的说法并不认同,抬起眼看了看那不敢乱有动作的海公公,摇了摇头:“我让你说你便说。”
这下,海公公身子更是僵住不敢动了。皇上,竟是没有自称朕,竟是在自己的面前用了我这个字。
僵住片刻,海公公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一下子重重地跪了下去:“皇上,您这是折煞老奴了!”
“老海啊老海,你跟我这么久,到如今,还是这般怕我。我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不高兴呢?”
身子越发僵硬,海公公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见海公公依旧跪着没有起来,穆天德眉头重重一皱,声音有些严肃了起来:“起来。”
想到前些日子,皇上对自己的一些防范之意,海公公心头更是泛了慌,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也是不敢起身。
“让你起来就起来,僵着不动做什么?”
穆天德的声音却是越来越严厉,只一句话,已是让海公公那本意欲一直跪着的身子缓缓地站了起来。
颤颤巍巍地站起了身,海公公的身子下意识地又向后退了一步。
穆天德的余光自是看见了他的动作,并未多说什么,无奈地笑了笑:“今晚,我不是什么皇上,你也不是什么公公。我们啊,就是两个老头,随便聊一点。”
闻言,海公公的眸子里滑过一丝诧异,抬起眼看向穆天德,对上了他那双看着分外苍老的眼,终是缓慢而后沉重地点了点头。
拖了一张椅子在穆天德的身旁坐下,海公公明显还有些胆战心惊,身子坐得笔直,不敢有丝毫的别的动作。
下一瞬,穆天德的手却是一下子拍上了海公公的肩头:“随便聊聊,没什么的。”
“……是”
又是良久的寂静,这个御书房内,只听的到那烛火燃烧时的啪啦声响。
“古儿的事,你是什么看法?”
穆天德的第一个问题,依旧是关于穆云古而问出。
海公公僵住了片刻,犹豫着开了口:“老奴……不懂什么毒的门道,只是觉得……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
“老奴觉得……三皇子并非是那般狠心之人……”停了片刻,见穆天德没有开口说话的打算,海公公心头一紧,匆忙接着开口,“这些……这些只是老奴的一些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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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密旨
话语落下不过片刻的功夫,穆天德的眸子逐渐变得清晰厉厉了起来,伸出手,从自己的袖中拿出了一方帕子,转手,递到了海公公的手中。
“你看看这个。”
海公公不敢有丝毫的违背,接过了那帕子,缓缓打开,却是在看到那血字一瞬间,整个身子都僵住,视线快速地扫过整个帕子上的血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刺眼的光一般重重地扎在了海公公的心头上。
那帕子,正是穆云锦栽赃穆云新的那一方!
“皇上……这……”海公公并不知道那日在慎刑司的情况,看到那帕子上的血渍,心头只有一圈一圈回荡着的震惊,这么说,三皇子在慎刑司,是畏罪自杀?
海公公的手拿着那帕子,微微的颤抖,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个扭头,穆天德的眸子有些发浑的模样,看着海公公许久,声音薄凉不已:“你不是觉得,新儿不会做这样的事吗?”
一句反问,海公公身子僵住片刻,一个猛地站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再也不敢乱开口说话。
又一声无奈的轻笑,穆天德的手扬了扬:“坐坐坐,这么紧张做什么。”
这次,海公公却是怎么都不肯再坐下了,静静地站在穆天德身旁,一声不吭。
帝王之心,不可测啊!
见海公公不肯坐下,穆天德倒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不过又从他手中将那帕子拿了回去,眉头上是深深的无力和悲戚。
“到头来,我做这父亲,竟还不如我做一个君主来得合格。”
海公公的眉头紧皱着,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是依旧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海啊,去取一道空白圣旨来。”
长久的静息后,穆天德沧桑不已的声音终是再次落下,停了片刻,似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改了口:“取密旨来吧。”
海公公的神绪有些混乱,却还是依着穆天德的吩咐,去了御书房的里间,取来了一道空白的密旨。
密旨样式与圣旨相同,但整体却是圣旨的一半大小都没有,往往作为急用亦或是秘密而宣。
而最大的不同便是,圣旨上所印,为玉玺。而密旨上,印的则是穆天德的私印。
海公公心头总有些惴惴不安,将那密旨送到了穆天德的手边,又匆忙退开了身子。
空白的密旨躺在了穆天德面前的桌上,明黄的颜色,良久看去,竟是有了些许的刺眼。
穆天德的手已是摸上了毛笔,蘸了先前磨的还未干涸的墨,反反复复舔了许久的笔,穆天德才收回了毛笔,准备在密旨上落字。
毛笔悬在密旨上,停顿了许久,都是没有落笔。
那饱含着墨水的笔头几次就要触到密旨,却是几次,又挪开了去。
“唉——”
一声长叹,穆天德的左手抬起,重重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身心俱疲的模样,是海公公见过最为萧瑟的一次。
笔上的墨,终是因为良久的悬空,而后重重地滴落在了密旨上,晕染开来,浓厚不已。
海公公的心头一急,声音已是先于思绪响了起来:“皇上。”
闻声,穆天德的眼中带着明显的无力睁了开来,也是瞬时,发现了那无法再写字的密旨。
万般无奈。
“老奴再取一道来。”
海公公很是明白事理,浅浅行了礼,抬步便重新去了里间,打算再取一道密旨出来。
穆天德的眸子看了一眼海公公,旋即又落在了那沾染了墨的密旨上,心头上,是隐隐的不安。
很快,海公公取了一道新的密旨走了出来,送到了穆天德的面前,而后又将那沾了墨的密旨收了回去。
“皇上。”轻唤了一句,海公公唤回了穆天德的神绪。
穆天德的眉眼间一片怆然,看着那新的密旨躺在了自己的面前,毛笔微微发着颤,终是落了下去。
海公公站在一侧,目光低低地,却是注意着了皇上落笔的每一个字。
“朕,为汀元帝君,思久之,故决定千古后,传皇位于三子穆云新,密旨启封之日,昭告天下子时。钦此。”
穆天德的动作并不快,每一个字都写得格外规整,直至三子的三字落笔而下,海公公的心头明显满是震惊,先前看到的血字帕,如今看到的密旨,怎么会这样?!
心头虽惊讶,海公公的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显露,作为宫中的老人,自是明白,自己不论任何情绪,都不能轻易外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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