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臭松鼠,吓唬她!
莞尔红了脸,也没了兴致,站起来,转了转脖子,困倦的睡意再次袭上了眼皮儿,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问他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被侍卫追捕,一连串的问题还没解决,他就这样睡着了,罢了,一切都等早上再说好了。
莞尔凑过来,把床脚下自己的薄被展开,搭在简玉珩的身上,再把念夏那条拿来,披在了自己身上,她眼巴巴地看了看自己的床,再看看四仰八叉的简玉珩,兀自叹了口气出来。
虽说能盛下自己和念夏两人,但简玉珩的位置太靠中间,左右都没留出一个人的地界儿,到底他受了伤,自己便让着他些好了,也希望他能记着点今日的恩情,以后少欺负她些。
幽幽地朝门口走去,莞尔灭了灯,摸索着坐在了案几旁的凳上,枕着手臂趴了下来,桌子有点凉,她抽了抽鼻子,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的事情。
那时候在简家当差,晚上会有一个大胡子管事来,给她们讲讲课,教她们学一些简单的字,莞尔当时学得快,不乐意听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打盹,管事和她熟,便总拿柳条抽她,边抽边骂她,她就偷偷往他鞋子里扔虫子,站在一边儿咧着嘴笑,看他吹胡子瞪眼的恼怒样儿。
想着想着,莞尔自己乐出了声,自己还真是从小就蔫着坏,这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个一脸胡子的大个子管事怎么样了,他虽然长的凶,但性子里是纯粹的善良,自己天天给他寻不痛快,他倒是将自己珍藏的话本子倾囊相赠,每每讨论起诗词歌赋,待她如知音一般。
想到了大胡子管事,莞尔便又想起来常常在厨房门口窝着的肥猫,那是管事养的,橘色的猫大多都是肥的,可这只却异常的肥,它很会撒娇,见了人手上有吃的就会去蹭人家的脚脖子,前后左右来回地蹭啊蹭啊,多硬的心肠都给蹭软了,任谁见了都要乐巅地喂它些吃的。
紧接着就是花烛了,花烛喂那只猫喂的最多,她是内室伺候太夫人的,穿着缎子做的衣服,蓝汪汪的非常漂亮,自己只是个值夜的丫头,衣服料子都是粗布,她记得花烛常坐在屋门口的小石土坡上唱曲儿,她就凑过去听,听的多了胆子也就大了,敢和她多说上几句话,处久了就成了朋友。
朋友,唉,她大概从未当她是朋友,莞尔知道,那时候她正是要被提拔的当间儿,不能犯这种大错,如果她当时好言好语对她说,她或许真的能替她把罪顶下来,可她非要用那种偏激的方式……
真不知道,她会不会认出自己,得提前想个法子了。
莞尔的思绪越来越轻,像是堵了棉花似的,眼皮儿终于耷拉下来,脑袋像猫儿似的拱了拱手臂,沉沉地睡了过去。
月光从窗子的缝隙里照进来,点亮了一小片黑暗,床上的人眼睛霍地睁开,像夜里的猫头鹰似的,双眼发着淡淡的幽光,窗外头一小阵骚动似的猫儿叫,他凛了凛神,轻轻地撑起身爬下了床。
借着月亮微弱的光,他看清了案几上趴着的人儿,薄被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自己撇到了地上,简玉珩皱眉,快到凌晨的时分是一天里最凉的,莞尔梦里头不安稳,身子紧紧地缩,他轻轻地走过来,弯腰去捡地上的薄被。
本想捡起来给她披上,可手刚摸上被子,简玉珩勾了勾嘴角,改变了主意。
可能是感觉到了骚动,莞尔脑袋在臂弯里蹭了蹭,眼睫毛抖了抖,意识模糊间仿佛有人在拽她的胳膊,好像是小阿湛在拉着她闹,可她还没睡醒,不想陪他玩儿,莞尔嘴里咕噜了下,嘀咕道:“不想活了不是!”
黑暗中,响起来一声男子的轻笑,他没想到她睡着了都这样的凶,简玉珩抿了抿嘴,原本是想叫醒她道个别的,可她这一句不想活了着实是吓着了他,真是个活脱的小祖宗。
简玉珩思索再三,还是将莞尔的身子抱了起来,他原本还寸着劲儿,怕牵扯到自己的伤口,没想到怀里的人儿轻飘飘的,好似没什么重量,他松了口气,将莞尔放在了床上,他把弄上血迹的褥子推到一旁,拿着干净的被子给她盖好。
她一躺下,那眉头瞬间就舒展了,鼻子里还轻轻地哼了一声,嘴角勾了起来,简玉珩仔细地看了看,那脸上竟挤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只有一个,怎么只有一边儿有,简玉珩拨拉了下她的脸,想找出来另一个,可睁瞎了眼都找不到,外头又是几声急促的猫儿叫声,简玉珩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抽回手苦笑了下,怎么自己现在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明明进来后打晕她就好,可手扬起来怎么也打不下去,他可从不是会把自己置于险境的人啊。
心思乱了套的简玉珩不敢再去看床上的人儿,他压了压自己伤口,捡了外衣转身向屋子外头走去,屋外的容雪已经等了很久了,见简玉珩出来,赶紧迎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扶他,“公子,你受伤了。”
“无妨,走吧。”简玉珩挥手,没准她搭手,容雪眉眼垂着,跟在他的身后,手里一把短刃攥的紧,纵使简玉珩对她冷淡如斯,她还是要护他周全。
简玉珩的伤口疼过了劲儿,也就不影响腿脚上的动作,但马是不能骑了,同容雪走出几里路后叫了辆马车,天还没清凉,四下里人少,没人知晓他的行迹。
容雪坐在他旁边,压低了声音问他,“那东西拿到了吗?”
简玉珩脑袋缓缓地往这边转,点了点头,道:“拿到了,贪了点别的东西,挨了他一剑。”
简玉珩说完,从裤管处掏出了一块小小的紫色令牌,上面金光熠熠的,绕着若隐若现的龙纹,容雪凑过来看了看,惊讶地望着简玉珩道:“怎么只有半块?”
“这哪里是半块,这是半块的半块,真是小看了林子夙了。”简玉珩愤愤地捏紧了手里的紫令,这是大戚王朝的军令,调动戚头军的,分左右两块儿,文丞拿半块儿,武丞半块儿,皇帝又怕文丞武丞有所图谋,再将半块分开,丞相一块儿,亲信一块儿。
简玉珩知道林子夙自负,许是不会将另一块儿交给手下亲信,可他将林子夙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出来,耽误了时间,挨了这一剑。
“公子,您的行迹给谁看到了?”容雪突然有点慌,她是从莞尔的卧房找到简玉珩的,若是莞尔知道了他的行迹,以他的手段一定会杀了她。
“明知故问!”简玉珩闭上眼,脑袋枕在马车后壁上,摇摇晃晃的,容雪看在眼里却心惊胆战,“公子,您杀了她?”
简玉珩没答话,没否认也没辩解,容雪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一口气噎在了嗓子眼儿,咽不下出不来,她一双眼睛充了血,泪光开始打转。
“容雪”简玉珩开了口,容雪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简玉珩眼睛依旧没睁开,只是幽幽道:“你不该对任何人有感情,你是个杀手,杀手一旦有了感情,就会被人掣肘,到了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是”容雪答的含糊,嗓子眼儿像堵了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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