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头儿应了声,麻利地收拾了一块案板儿出来。
简玉珩摘下手腕上绑着的绳子,纤长的手指轻轻一绕,将头发随意地束起,他捋了捋袖子,净了手翻腕拿刀,心里突然一阵的茫然。
这才想到,他还不知道她爱吃什么。
“念夏!”简玉珩将门推开些,朝外头大喊了一声,念夏正和竹山在草坪上抓蝈蝈,听见简玉珩就喊她,蹦哒着就跑了过来,朝简玉珩弓身行礼。
“免了免了。”简玉珩本来想扶她一把,可离近了她,却觉出了一股虫子的怪味,他最不喜欢闻。
简玉珩退了半步,浅浅地喘息,“你家小姐喜欢吃什么?”
“肘子。”念夏不假思索道。
简玉珩手里的刀差点脱手,“那种油腻的东西也是女孩子吃的,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鱼,我记得小姐说她爱吃鲫鱼,喜欢吃烤的。”念夏揣着手激动道:“那时候苏公子带我们出去,在小河边捞鱼串着烤了,小姐吃的可香了。”
“这样啊。”简玉珩有点为难,他看她精神不好头发枯手,想给她弄点她爱吃的哄她开心,可这主儿爱吃的东西,可真不好伺候。
简玉珩屏退了念夏,放下刀两手撑在案板子上,垂着头叹了口气:“你这儿有鲫鱼吗?”
“这儿没有,不过小的可以去御膳房要一条。”厨头儿回道:“那小的这就去给大人要去?”
简玉珩点头,“麻烦了。”
“哪里的话,小的分内的事情。”
一会儿的功夫,厨头儿拎着两尾又肥又扁的鱼回来,还献宝似的拎了两壶烧酒,他料定这是男主子和女主子要小聚了,琢磨着得有点小酒调情,于是就要了两壶过来,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御膳房里头珍藏的好酒,红烧儿,埋地下有年头了,这一挖出来就发着醇香,来,您闻闻。”
简玉珩心里是抵触的,碍着面儿,还是稍微凑了凑身子,浅浅地吸了口气儿,瞬时眼睛一亮,赞道:“还真是挺香的。”
简玉珩差人在院子里升起了火堆,削了两个细长的湿竹,把鱼一串,架着两条胳膊烤了起来,心里暗暗想着,这做法倒是省事儿,什么工序都不用做,拿着竹棍儿转一转就好了。
厨头儿在后头站着暗自抹汗,刚刚他赶着拿鱼拿酒,又紧赶慢赶地将鱼剖了腌好,最后插在湿竹签上递给简玉珩,还不放心地在后头叮嘱他别错了火候,边操着心边想,这参将大人是军营里的人,就是和那些寻常的王公贵族不一样。
人家赏月,通常要上两壶小酒吃点点心,再高雅点就是摆个琴舞个剑什么的,参将大人不一样,一手是血地杀了两条鱼,还直接在院子里摆起了篝火。
许是那腌料调的好,不一会儿香味儿就腾了出来,莞尔那头睡得浅,闻着味儿就醒了,她翻了个身,往门外看,原本该是朦胧的月色,可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层橘色的火光。
着火了?莞尔一下子心慌气短,一蹬腿儿从床上爬了起来,鞋都忘了穿,跑到门口一把将门拉开。
简玉珩抬头,在一片火光之中皱着眉看她。
“简玉珩你发什么疯呢?”她走过来,眯觑着眼睛,这才看清了简玉珩手上拿着的两条鱼,她轻轻地吐了口气,刚刚远远地乍一看那火光,以为简玉珩举着俩烧火棍,要把她房子点了。
简玉珩头发被风吹的散开来,那束发的带子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莞尔抬头,只见他墨发垂肩,两条腿一曲一伸,一只胳膊十分随意地搭在曲着的腿上。
眸光借着火光流转,顾盼摇曳,竟比月光还要柔和三分。
他靠坐在院里的槐树下,火架子周围的草被扒光,两条鲫鱼烧的焦黄焦黄的,快要滴出油儿来,火光葳蕤之间,他嘴巴嘟着,话语里带了点委屈的味道:“你这个死没良心的。”
莞尔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简玉珩觉得差不多了,灭了火,递给她一条,莞尔捏了一小块儿,毫不犹豫地就放在嘴里,可她忘了刚烤的鱼烫,刚吃进去,舌头一下子火燎似的疼,一时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小脸憋的通红通红的。
简玉珩看她的神色不对,厨头儿站在一旁也变了脸色,他一颗心一下子就吊到了嗓子眼儿,这是男主子费了不少功夫‘亲手’烤的,要是女主子说句不好吃,怪罪的可不就是他吗。
“怎么了?”简玉珩扯了一块尝尝,那外焦里嫩的滋味儿实在是香,他又看了眼莞尔不自在的样儿,笑着赞叹了一句:“你演的可真像,差点把我骗了。”
莞尔眼睛一翻,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她张着嘴呼了几口气儿,舌头才舒服了一点儿,她靠着他坐下来,小口小口地尝着鱼肉:“真香,这是你自己烤的?”
“可不是吗。”简玉珩自豪地答道,身后的厨头儿忙跟着道:“大人早早地就来我这儿要了材料,忙活了好半天才给您烤出来,二位主子请慢用,小的这就退下了。”
莞尔望着简玉珩,脸上霎地浮了层绯红,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趴他床边儿睡了,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床上,怕是那睡相就叫他看了去。
想到这儿,莞尔摸摸下巴,脸上更加地烫,改天得问问念夏自己睡觉安不安生,这要是磨牙打呼的,那可真就丢人丢大发了。
简玉珩一拱手,把自己的那条鱼塞进她手里,脑袋枕着她肩膀撒娇道:“莞尔喂我。”
“你恶心死了。”莞尔挣扎着想闪开,奈何他力气大,空出来的大手摁着她,任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他瘪着嘴哀婉,手上却狠狠地将她摁着,“你这心狠的小姑娘,你看我忙里忙外地给你做吃的,你就这样对我。”
莞尔歪着脑瓜儿左右看了看,还好周围没有人在,迅速地撕了一大块鱼肉塞进他嘴里,简玉珩苦着脸,欲哭无泪地用舌头挑里头的鱼刺儿,“你就是盼着我早点死呢。”
“怎么会。”莞尔脑袋转过来,憋着坏,笑的满面春风,简玉珩觉得她这样笑,映衬在月光底下,像极了一只狡黠的狐狸,她又撕了一块,塞到简玉珩嘴里,“你不是让我喂你吗,怎么,不满意了?”
“满意,满…唔。”简玉珩突然噤了声,莞尔只觉的肩上的身子猛地一颤,就见他神色愕然,一只手掐住了自己下颚,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哼声,许是被鱼刺儿掐到了喉咙,他仰着头就要倒,脸一霎地就白了,莞尔手忙脚乱地扶他,急的眼泪就快要掉下来。
莞尔一甩手把鱼撂在架子上,一个劲儿地拍打简玉珩的后背,简玉珩一个不稳,翻身栽倒在了地上,她着急,那手上用了多大的力气她自己也不清楚,可简玉珩这儿苦着脸快要哭了,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啊,力气可真是大的要命。
看着他冷汗淋漓的,莞尔眼泪啪啪地就落了下来,她心里怕急了,怕他就这么噎死了,怕没了他自己的日子也过不下去,反正那一瞬间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嚷嚷着:“简玉珩你不能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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