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莞尔听见风蝉嚷嚷了一声,闷头就冲了过来,一脚踢开了差点偷袭成功的贼人,简玉珩转身,他额头上有刀口,血流下来遮住了眼睛,他错着牙,脸上愤怒与绝望交织着,脖子上青筋交错快要冲破肉皮,他一双眼睛寒芒如炬,恨不得上去将这眼前的贼人一个一个咬死。
“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风蝉的声音销匿在风里,他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他的心已经乱了,半点主意都没有,心里越是急躁手上的剑刃就越是不稳,伤口一道一道地往身上加,手臂上的青筋暴烈,鲜血渗出来,将他映成了一个血人。
他们闯进了原朝营救俘虏的阵营了,眼前这些人都是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人物,拿人钱财替人开路,一整条路都顺顺当当地,没想到在这儿河畔遇见了两个棘手的人,带头的是个年近四十的高手,江湖人称名探手谢鹏,一双手拿上任何兵器都快的出奇,他作为全队最有资历的人,隐隐地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妙。
“全都停手退后!”谢鹏一声令下,那些个江湖人士个个都是有脾气的,没几个听他的,依然和他俩缠斗在一起,他们的人已经折了两个,在这么打下去,怕是会耽误了营救俘虏的时候,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哗’的一声响,他扬手挥鞭,抽打在最近的一颗柳树上,上头落叶飞舞而落,每一片叶子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片,朝着这些人就刮了上去。
人们纷纷持剑回护,这才停下了这一场混战。
简玉珩红着眼,把剑往土里一插,也不管那些刀片似的叶子再往他身上添几处新伤,甩手将莞尔抱到了胸前,只看了她一眼,他的眼泪瞬间就决了堤,风蝉撑着疲惫的身体将他俩护住,满脸警惕,偏头焦急地问简玉珩:“怎么样,阿姐她醒了吗?”
简玉珩没回答,他颤抖着伸手,指尖搭在了她口鼻之间,他开始等待,渴望着有气流能冲上他的指尖,哪怕是微弱的也好,可是没有,他仿佛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还是没等到她半点的气息。
若是简玉珩再多冷静一点,搭上她的脉搏就会知道她并没有死透,最后那一线清明还留着,只不过他是真的慌了,小丫头手脚都冰的彻骨,脸上已然没有半点生机,嘴唇上的血色已经褪尽,他看到她的一瞬间,就被巨大的恐惧包围了。
莞尔感受到了他的颤抖,和他手心上层出不穷的冷汗,她开始有些担心,极力想要告诉他她没事儿,千万不要自己乱了阵脚,于是她憋着所有的力气,动了动手指,可惜他没看到,开始像疯了似的喊叫着。
莞尔也慌了,一时间被真气卡住了似的,两股气流谁也奈何不了谁,索性对着坐下冷战起来,她便更加急了,简玉珩的心脏哪受得了他这样的吼叫,他虽然负了她,可在她心里永远就是那个孱弱的孩子,经不起风霜雨露,她不愿意让他着半点风雨的,又怎么忍心他承受这样的悲愤。
“姐夫。”风蝉也不盯着贼人了,躬身蹲下扶住简玉珩摇晃的身子,他伸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安慰他道:“你先别这样,阿姐她练的就是这一门功夫,绝处逢生的,还有我和阿姐心血相连,我还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她不会死的。”
风蝉说出这话来的时候,自己都不相信,他确实和她的心牵连着,甚至能预先感知到一些危险,多次帮她化险为夷,但这一次,他竟然也快要感觉不到阿姐的气息了。
简玉珩却信了,掉到泥沼里的人,哪怕是一根稻草,也会伸手去抓,他捧着她往脸上摁,嗓子里发出几乎破碎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叫她的名字,深深地刺进莞尔的心底去。
莞尔有些哑然,每当她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他就会以一种近乎乞求的态度让她留下,可她真的留下了,他却又给她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活在乱世里的孩子,过够了颠沛流离备受欺凌的日子,只想求一隅安稳,她本以为进了他的宫殿就能为她遮风挡雨,没想到到了最后,所有的风雨都是他给的。
“莞尔你看那月亮多圆啊。”
“莞尔,咱们圆房吧。”
“莞尔,莞尔。”
莞尔心里划过一线柔软,他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那面具下面的孩子,或许他真的是在乎莞尔这个人的,亦或是知道莞尔要死了,生出点悲悯的心来,莞尔胡乱思索着,猝不及防地听见了他哀婉的声音,他的声音从来都是好听的,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这样的沙哑。
☆、第52章 天若有情(二)
雨已经停了,空气依旧湿冷的要命, 莞尔作为海臣使, 无数次经历生死,按常理说, 心性早就该成熟的像个睿智的老者,她也曾一把弯刀开合, 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她是自负的,自诩经历生死时也不乏淡定从容, 只不过一碰上他,阵脚就总是乱掉。
他怕不是她这世的情劫, 莞尔心中轻笑,自以为洒脱, 可只维持了一下, 就成了苦笑。
可她也不能总为了他而活,她还有弟弟,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 莞尔想到这儿, 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她再一次操控起来身体里的气力,神情专注地仿佛入了定一般, 外界的一切声音都不再进她的耳朵。
如果这一世没有遇见简玉珩这个人,恐怕她会变成一个冷淡如斯的武痴。
她平心静气地吐息,天底下的内功无非就是两条路数, 一条偏寒一条性烈,她学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功法,是天底下最烈的,也算是无师自通。
她曾笑着对风蝉说这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她俩人长得虽不如简玉珩那般姿容倾城,但也算是眉清目秀,试问这天底下,哪有豆蔻年华的姑娘,不想在闺房中写写画画,反而愿意拎一把弯刀去和那野兽殊死拼杀呢?
故而不比那些男人的胸怀天下,她一心求的,只是安稳的生活。
莞尔心下暗忖,等她这边儿脱了险,就带风蝉去找个僻静的地方过日子,可以开个小酒馆,风蝉最会瞎白话了,让他在门口招呼客人,自己闲了可以酿上几壶,多找些说书的先生入驻酒楼,好好磕磕瓜子听听戏,做一个附庸风雅的人。
她这一入定,便和外头的世界失去了感知,也不知道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自然也不知道简玉珩那肿的不像样的眼眶,她只觉得自己身体里被宴肃打进去的那道真气,虽是和她的功法相生相克,但是却能严丝合缝地填补好她丹田中的漏洞,本来极烈的功法不好控制,融进了这几丝冰凉的游龙后,她吞吐之间竟觉得自己突破了三年来都没能更进一步的领域。
她有些欣喜,技多不压身,多一点本事就多几分在乱世中存活的希望,她开始细细的消化着,左手虚攥一下,仿佛弯刀已握,心中杂念全无。
山洞里头,风蝉升起了一把篝火,转头看了看那边将头紧紧埋在臂弯里的男人,脸上划过了一丝异样。
“你也别太……”风蝉后半句话噎在了嗓子里,男人抬头,掺着满脸的风霜,他那眼眶肿的厉害,衬的脸颊很是苍白,像是在病中,却带着一股子书生的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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