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王聆歌也晓得这双堂兄妹总有些不对眼,不挤兑挤兑对方总是不太舒服,也便只在旁边笑。
长孙明瀚今日却不与她贫,拉过王聆歌就往前走,继续唠嗑。长孙懿也哑了声,完全没想到他是这么个做法。王聆歌更是整个人僵住了。
那啥,殿下,作为一个古代人,您老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长孙明瀚一愣,松了手,转身走了,这一日,再没与王聆歌说过话,甚至有时候压根瞧不见他在哪处。王聆歌就纳闷了,他这怎么还别扭上了?
离开临江继续南下,依旧是走水路,这回素桐记得给长孙懿买些橘子了。
一路,长孙明瀚依然不怎么肯说话,跟洛俭一样蹲外头了。王聆歌觉着有些不对,不大放心,便去问长孙懿,长孙懿表示:理他作甚。
舱里剩了三个姑娘,无比和谐。只是素桐比来时更不安。
再一次停下来的地方,是一处唤做莞香的岭南小镇,水乡人家,人不多,也算得上民风淳朴。
王聆歌看着那些人撑着船,带着货物叫卖,听着采莲女的嬉笑声,只觉得新奇,又安逸。
长孙懿说,这一处往北走一些,便是留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苦县留欢
到达之时是白日,哪怕一路舟车劳顿,夜里也没睡好,长孙懿却是马不停蹄地就往北走。
一路往北走,人烟也渐渐稀少,是荒郊野外的地方,走了不知多久,草木渐渐貌盛了些,也有了路,到了这地方,一向打搅着长孙懿的洛俭却也出奇沉默。
“到了。”
忽的一声,王聆歌一抬头,瞧见了一座门楼,上书“留欢”二字,不是长孙懿的笔迹,秀逸好看,没有落款。
长孙懿带着他们往里走,走了不远,王闻音便看见了一些合欢树,花还没开,举目皆是绿叶,一片鲜嫩的翠色。
这时前方却有人来了,是名女子,作妇人打扮,见着长孙懿,道:“殿下。”
长孙懿颔首:“辛苦你了。”
女子摇头笑:“卿萝心甘情愿守在此处,算不得辛苦。”
长孙懿点头,带着王聆歌等人继续往里走,大约是深处百来米,一个略为古老的碑吸引了王聆歌的注意力。
苦县。
碑前,种了一圈萱草。
王聆歌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长孙懿已经跪下了,对着那石碑,磕了三个头。
长孙明瀚和洛俭就这么沉默着看着。
磕完头,长孙懿没起来,倒是素桐也跪下了,王聆歌看过去,才发现素桐早已泪流满面:“前辈们,殿下和我回来看你们了。”
……
“五堂兄,我得看着素桐,你先帮我照料一下聆歌。”
长孙懿扶着素桐,眼圈有些红,长孙明瀚点了点头,目送她先行离去,而后才去看一脸茫然的王聆歌,喊她一起走。
直至走回了镇上,跟着长孙明瀚走上了客栈的楼梯,王聆歌才回过神,猛地刹住脚,直直看着长孙明瀚:“殿下,您可不可以告诉我,苦县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之前王霖说的,是不是真的。
长孙懿,到底有没有烧了苦县?
长孙明瀚看了她半晌,点头:“是,你在意吗?”
王聆歌哑了声,她在意吗?在意长孙懿手下有这么多人命吗?
不是在意,也不是不在意,她只是不肯信。懿儿,不像那样的人。
不经意,便将话说出了口。长孙明瀚冷笑一声,道:“王姑娘不了解文琴是什么样的性子,又怎么敢说她不是那样的人?”
王聆歌浑身一震,是了,她好似,真的不了解长孙懿。
长孙明瀚又继续说了:“合欢蠲忿,萱草忘忧,不知王姑娘可曾听说过?当年苦县闹了疫病,死人无数,若不封城烧城,尸横遍野的怕不止苦县。”
疫病!
王聆歌从前在书上看到过,鼠疫蔓延之时,留下的只会是一城又一城的尸。
“ 可恨那些人只听了一面之词,便将殿下传得那般不堪。”
从前听漏的那一句话而今变得清晰,言犹在耳。世人只知谁做过什么,却从不过问为何。
合欢蠲忿,萱草忘忧,长孙懿在苦县,在那些灾难中逝去的人离开的地方种满合欢,为苦县立碑,周围栽上萱草,将这地界命名留欢,何尝不是对亡灵的愧疚与祝愿。愿其来生,不负凄苦,一世留欢。
“我想出去走走。”
抛下这句话,王聆歌跌跌撞撞下了楼。
她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身后的长孙明瀚目瞪口呆,而洛俭拍了拍他肩膀,笑得诡异:“你猜,若是她丢了,会如何?”
……
王聆歌跑出去也是一时冲动,等她终于站定之后,剩下的只是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做什么?
四周有着晃动的色彩,只是王聆歌分辨不清。耳边,仿佛有人的声音,是哭泣,还是咒骂?还是兼而有之?王聆歌分不清楚,横竖,凄厉而刺耳。
“放我们出去,我不想死!”
“阿娘你在哪里,囡囡怕!”
“我爹我娘都在里面,快开城门!”
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声音,都很陌生。猝然有一个熟悉的,说的是“点火”!
霎时间,王聆歌听清楚了,有哭泣,有咒骂,夹杂在了火焰烧灼地声音之中,那样焦灼。王聆歌也看见了,尸横遍野,活人与死人的手臂,都在炙烤中慢慢变得干枯焦黑。有人挣扎着,最终倒下,这些人中,有不少是老人与孩子。从疯狂,到绝望。
大火之后是连天暴雨。
王聆歌看见雨中站了个人,只有背影,看着失魂落魄,那人站了很久,忽然,整个人跪了下去,捂着头弯腰嘶吼:“长孙懿,你不得好死!”
那是长孙懿本人的声音,也不知是怎样的惨烈。
肩膀被一撞,王聆歌骤然惊醒,眼前没有火,也没有尸,有的只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就站在大街上,叫人挤过来,挤过去,更是茫然。人海茫茫,她上哪去找长孙懿?
也是冲动,就连回去的方向,都没记下。
王聆歌,理所当然地迷路了。
不想回去,想找长孙懿,告诉她不是她的错,她也不知自己哪儿来的胆子,自己还恍恍惚惚,竟敢就这么在街上乱走。
忽的有人停在了她跟前,用一柄折扇挑起她下巴,心中暗叹这是个好颜色,调笑道:“小美人要找人,不如随着爷来,这莲叶镇,还没有爷找不着的人。”
周围也有了各样的笑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用帕子捂着嘴:“是了,这莲叶镇可没有赵公子找不着的人。”
变故突生,王聆歌当即清醒了一大半,她望了望四周,瞧见那些个半卷的珠帘,心道原来自己魂不守舍,竟然误入了花街柳巷,招惹了人。她也没试过这般,只是到底活过了不会将男女大妨看得那么重的一世,便只是往后退:“对不起我走错了,我要去找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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