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压抑,颜无意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是对这世道的残酷、人心的可怕感到深深的无奈,一道鸿沟隔在面前,他不知道该如何跨过这道深渊……
“你还没有解释为何要杀这女娃!”颜无意猛然抬头,紫眸腾起凛凛杀意,“难道你想说——趁早终结她的命运,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归属?”
“是啊。”九华允毫不犹豫。
“你……!”
“她注定活不了。”
只见女娃死后双目依旧睁着,眼眶布满血丝,嘴角、眼角等地方溢出鲜血,呈七窍流血之状!
颜无意愕然:“这是……”
九华允解释道:“她早已中了毒,一般舍不得吃自己人的人家会趁早在即将成为菜人的家眷饭食里下毒,这是坊间最近流传的‘见血七殇’,中毒者一旦见血,毒素摧毁神经,迅速蔓延周身,即刻死亡。即使不见血,时间一长照样爆发。”略一停顿,又道:“这种毒,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结束中毒者的痛苦,以及性命。”
颜无意问:“此毒难道没有解药?这孩子只有死亡一途?”
“没有。”九华允眯了眯眼,“研发此毒者尚未研出解药,因是免偿赠送,很多人家都有储备。”
颜无意目光一沉,抱起女娃,朝东边的街道走去,喃喃道:“陪我去埋葬这孩子吧。”
郊野孤坟立于风中,石碑上无字留下,颜无意将女娃与她父亲立了一大一小两座坟墓,墓边有一棵干枯的大树,待到春来百花开,夏季绿树成荫,可遮挡一方风雨与烈日。
九华允呆望着坟墓,目光如水透悲凉,久久没回过神。崔行很快就找了上来,目光扫过两座坟墓,有意无意地瞄了九华允一眼,对颜无意道:“主人,事情已经办妥了。”
颜无意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看上去心情似不太好。
“发生什么事了吗,主人?”
良久,颜无意才长长一叹,沉声道:“崔行,恐怕我们还是得向阎相求助。”
崔行神情一滞,不安的神色已然表现在脸上,道:“主人请三思,若非阎相提议,江夷的情况也不会恶化到如今惨状!主人此番出行,难道不是为了亲自决策——”
“我做不到。”颜无意闭上眼睛,感到深深无力,“原来作为掌权者所要处理的事情,是这么难啊……”
崔行一噎,垂首,陷入沉默。
忽然有人道:“也不是很难。”
崔行怔住,迟疑了片刻才确认说话的人是那名披斗篷的瘦弱少年,颜无意眸光一闪,上前一步,问道:“难道小兄弟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眼下的局面?”
九华允微微颔首,低声道:“从这边过去,是望天山,望天山上有一窝土匪,乃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天煞门。”
颜无意望向少年手指指向的方向,沉吟道:“当年似是因为天煞门作乱,朝廷无能为力,才决意封锁江夷……”
“青王此举大失民心,与天煞门那些强抢民女的土匪没什么两样。”九华允一针见血。
“你——”
“崔行!”
崔行面色不善,及时被颜无意阻止,颜无意问:“小兄弟的意思是,若要改变局面,须从天煞门下手?”
九华允闭目,缓缓睁眼,眼底寒光乍现,一字一顿道:“是灭了他们。”
此话一出,颜无意与崔行皆是大惊,前者将信将疑,后者难以理解,只当他异想天开。
崔行心道:天煞门位处望天山易守难攻之地势,连阎相都束手无策,黄口小儿竟敢信口开河,未免太过自大!
“不用犹豫,你们没有选择。”九华允淡淡道,“天煞门中有大量物资,足以使整个江夷富足,更有造船材料,让难民逃离江夷。除非你们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否则只能看着江夷百姓灭亡,青王若想有所作为,早该出手,从禁令一下,他就已经决心抛弃江夷百姓。”
崔行似有不满,“主人,他——”
颜无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细细端详眼前的人,道:“你知道的不少。”想了想,“可是,如今天煞门坐大,若说对付,我们没有能与之抗衡的战力,又如何剿灭他们?小兄弟若有什么高见,不妨说出来,我们可成助力。”
少年缓缓转过身。这是九华允第一次正眼打量他们,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多了一份认真,那是她这些日子来难得一见的生气。
“擒贼先擒王,只要杀掉其主,我们便算是成功了一半。”九华允垂眸,“可惜,你们两个人的武功加起来,尚不是天煞门门主蔺华藏的对手。”
颜无意脱口而出:“你见过天煞门门主?!”
“不错,我曾被天煞门掳为奴役。”
崔行眸光微敛,问道:“你明明毫无内力,为何看得出我们武功高低?又何言比较?”
九华允面不改色,毫不掩饰道:“我就是看得出来。”
这句话倒显得有些固执了,让崔行更加难以信服,但颜无意却是打从心底相信这个人,他的眼神,他的从容,字句中透露缜密的思维,直觉告诉他,此人必是可用之才!
九华允信手捡起枯枝,在地上画了一张地图,鳞次栉比,井然有序,竟是凭着印象将天煞门的布局画了出来。
小子记忆惊人,崔行不敢再轻易小看他了。
“这是什么?”颜无意问。
“天煞门的布局,此处是夜帘亭,门主的平日休息处。”
崔行忍不住道:“在一个亭子作息?”
“天煞门门主的怪癖罢了。”九华允目光一沉,却没有继续解释此人的意思。
颜无意打断,“等等,你要杀蔺华藏,至少要让我们了解此人,为何不向我们详说?”
九华允目光一凛:“我不是说,你们的武功不是他的对手吗?”
颜无意与崔行对视一眼,诧异道:“难道你打算亲自动手?”
“毒杀。”九华允从怀中掏出小瓶□□,眼神透着一丝阴冷。
是夜,不见月轮高挂,更不见星光稀微,夜帘亭上一人负手而立,望见一片漆黑的深渊,那里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虚无。
“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回来。”蔺华藏竟是笑得很开心,缓缓转过身,望向走上台阶的人。
“夏允,你真是让人出乎意料,留着你的命,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风帽下九华允苍白的唇翕张,淡淡道:“你就不怕有朝一日把命玩掉么?”
蔺华藏慢悠悠坐在石凳上,双手托着下巴,脑袋一歪,笑容如同罂粟——
“我像是会在乎生死的人吗?”
“你很痛苦吧。”她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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