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骤然熄灭,九华冥幽幽的声音回荡在房内——
“青王若不能为吾所用,他日除之。”
这一夜,三人难眠。
翌日清晨,青鸾宫中,侍女们正在服侍青王更衣洗漱,忽而一名侍卫自外头闯入。
“王,殷相求见。”
早朝尚未开始,殷策命却急于见孤王,莫非有急事?穆衢内心疑惑,于是道:“你们退下,让殷相进来吧。”
九华允走进屏风后,行礼:“参见王。”
“起来吧。”穆衢上前将人扶起,“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谨。殷策命,你匆匆而来,究竟有什么要事?”
昨夜宴上喝的酒到现在还隐隐头痛,穆衢坐在床边,突然感到有几分不安,旋即听到殷策命说了一句话,脑袋宛如炸开——
“回王上,臣欲请辞相位。”
穆衢惊得陡然站起,只见殷策命眉眼低垂,面色沉静,俨然经过深思熟虑的模样,不禁脱口而出:“我早知道留不住你,你本来就不是青兽人,可是为何偏偏是现在?你就这么急着离开么?”
穆衢的反应比想象中大,九华允微微诧异,想来他是起了怀疑之心,便耐心解释道:“殷策命从未想过要抛弃王,曾经想过一辈子留在王身边,护得青兽一世长安,但理想与现实总有出入,如今我只能离开……我若说是为了王,王会相信么?”
“我信有什么用?始终得不到你之坦白,说到底是你不信我,你宁愿隐瞒,宁愿独自负起一切,也不愿意与孤王分担,不是么?”他的情绪异常激动,紫眸微微颤动,闪着晶莹的光,九华允不禁低头,似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穆衢按住她的肩膀,目光凛凛,问:“你就这么离开?你会去哪里?中域么?”
中域?为何他会这么想?九华允心思浮动,叹了口气,道:“我不会去哪里,我会留在青兽,寻个地方隐姓埋名地生活下去……你不用担心我会背叛,这是我在成为殷相时对你的承诺。”
“……”穆衢后退一步,跌坐在榻上,垂首,沉默,良久才道:“殷策命,也许在你心中,我始终是个不成气候的君王。”
九华允皱眉道:“不是那样,相比第一次见面,你已经成长了许多,即使我不在身边,你也能……”
年轻君王猛然抬头,“莫以为我看不出来,自九华冥出现之后你就变得怪怪的,你与他……究竟什么关系?”
气氛忽然变得死一般沉寂,九华允眯起眼眸,幽幽道:“我与他,没有关系。”
在穆衢看来,殷策命明显在说谎。
“我自是拦不住你的,但你就这样离开,我……只好……”他隐藏在刘海下的表情逐渐阴沉,右手紧抓被褥,渐渐收紧,指节发白!
九华允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做一个了断。“鸩王是我见过最有能为的人,以青兽之国力也许是鸩国的对手,但绝不是鸩王的对手。王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即便是我,也无法有把握对付那个人。”
穆衢一愣,咬紧下唇。
“所以,臣的考量是,与鸩秘密结盟,与傲楚表面维持和平外交关系,日后鸩国坐大,足以与傲楚匹敌之时,撕破与傲楚的合约,与鸩联手对付之!”
“你……怎么见得鸩会有与傲楚匹敌的那一日?”穆衢的紫眸笼上了阴霾。
九华允按住穆衢双肩,目光殷切且诚恳,柔声道:“王啊,莫要再意气用事,此乃关乎国之延续的大事,殷策命从各个方面进行推测得出的结论便是如此,当然,王的决策如何,我以后不会干预……只希望王莫忘记初衷……”
“穆衢,我的兄弟,我的恩人,希望你一世平安。”
穆衢遥遥目送殷策命消失在宫门方向,内心被两种相反的情绪撕扯,久久无法平静,殷策命一而再三让他记得责任、理念,他自然是明白这些的,然而此刻内心纠结的,却是长久以来无法正视的阴影。
——他一直希望殷策命能够对他毫无保留,他自己何尝没有隐瞒过他?
“青王的答复呢?”
在偏殿等候已久的九华冥抿了一口茶,伸出左手,玄鹰将一张纸条交到他手中。
九华冥打开纸条,只见精致的纸张上写着一个字,墨汁未干。
——诺。
九华冥眼底滑过微弱的笑意,站起身,披上外袍,道:“带上秦蓁蓁,我们该告辞了。”
玄鹰颔首,转身之际听到九华冥喃喃道:“听闻今日早朝不见殷相,不知他去了哪里?”
玄鹰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一名侍卫敲响房门——
“打扰了,殷相有礼物欲赠与鸩王。”
“……进来吧。”
殷策命的礼物?到底是……
此时此刻,九华冥竟是莫名紧张起来。
☆、王相之五回家
午膳时,琳琅满目的菜品摆在眼前,穆衢却毫无食欲,漫不经心地摆弄手中玉筷,不知道在想什么。
阎先自外头静悄悄地走进来,行礼,轻声说道:“王上一上午忧心忡忡的模样,真教小的看了着急,可是有什么心事?”
“阎先,过来用膳。”穆衢招他过来坐下,硬生生将人按在凳上,阎先紧张得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随口道:“王平日不是喜欢与殷相一道……为何今日早朝却没看到殷相的影子,是不是出了事?”
话声刚落,只见穆衢的脸色沉了沉,阎先生怕自己说错话,正欲开口请罪,这时穆衢幽幽道:“阎先啊阎先,你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呢?”
这话仿佛有意针对阎先似的,但看穆衢双眼无神的样子,应只是一句调侃罢了,阎先不禁暗暗抹了把冷汗。
“殷相他不会回来了。”穆衢拿起筷子,将一块香菇夹进嘴里,漫不经心地嚼着。
阎先怔了怔,踌躇道:“王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到底……”他犹豫了一会,忽道:“其实有件事,本来小的不知该不该说……既然王上关心殷相的事,我想还是应该告诉王上……”
穆衢的动作停了,好像很在意,又好像没在在意。
阎先细心留意穆衢的神色,缓缓道:“今早辰时初的时候,小的看到殷相的手下将一个木盒交给鸩王,后来鸩王就匆匆离开王宫……不知道王上是否知道此事?”
“他交给鸩王的是何物?”
“啪”一声,玉筷落在地上,穆衢猛然站起,紫眸透着冷冽的光,居高临下地望着阎先,“你怎么会知道此事?”
阎先明显感觉到青王眼里的杀意,登时吓得寒毛直竖,扑通一声跪地,瑟瑟发抖地道:“这、小的只是无意窥见……其他一切小的当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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