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允目光迷离恍惚,视野模糊不清,不知不觉中泪水从脸颊流下,心口的痛比肩上的伤来得更痛。
九华允低头一看,随身所带的袖剑始终不比拘风的坚韧,在箭雨之劫中早已折损,如今只剩下半截,她是不可能用这把断剑杀出重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力量在支撑着她,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根深。
活下去!活下去!
疼痛麻痹了她的知觉,悲痛堵满了心口,然而这些都比不起锥心之痛。
穆衢治好了她的心疾,这条命也是拜他所赐,救命之恩,再造之情,铭心刻骨。如今穆衢要杀她,她也毫无怨言,但他们之间若有误会,她必须解开,不能任由自己堕落下去,否则将视为一种辜负。
九华氏族最重亲恩,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九华允是通透的人,但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是一回事,要她下定决心,实在艰难得很。
这个时候,她失去了信念,没有依傍,看不到希望,身上伤痕累累,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却因为与生俱来的顽强和理念,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
肩上的血已经止住,但右手已无力使剑,九华允将暗器握在左手,藏在衣袖里,向着箭雨袭来的方向走去——穆衢很有可能就在那里。
“找到他了!”“站住!”
林中一阵沙沙声,天水阁杀手已经追了上来,九华允脚底一蹬,施展轻功飞上树梢,在空中几个翻身,飞快往前掠行!
穆衢……
在哪里……
神庭穴忽而一阵剧痛,九华允脚下树枝应声而断,登时无处借力,直直摔了下去!落地之时,九华允左手甩出无色线,无色线缠住树干,于是双脚一瞪,翻身飞上了树枝上。
这一耽搁,九华允已被天水阁杀手包围。
“让我见穆衢一面!”她居高临下,脸色阴沉,眸子闪着灼热的光,神情异常坚定!
“告诉我,他在哪里?!”
众杀手让开一条道,阁主从中走来,沉声问道:“何苦执着至此?”
九华允冷冷道:“我本就是个死人,穆衢使我重生,我自然明白这条命该属于谁。穆衢要杀我,我又能如何?但若他被人所误导,那是殷策命为人臣子没有做好,我愿死谏,只盼君王能问心无愧走在正道,若今日当真不明不白地死去,那我即便下了九泉也不得安宁!”
阁主久久没有回应,众黑衣人不知如何是好,随后听到阁主道:“殷策命,若你能逃过本座布下的杀阵,便如你所愿!”
“一言为定!”九华允纵身落地,陷入杀阵之中!
天水阁玄黄杀阵利于平地布置,九华允一路足不沾地,便是为了躲避杀阵。天煞门尚存的时候,与天水阁明争暗斗,互为一方强大势力,故情报网内有不少关于天水阁的信息,九华允从中获益良多。
天水阁有一种奇巧的机关暗器,因其外形如蛇,故名为地龙蛇。
九华允双足一落地,无数地龙蛇游走而来,速度极快,容易缠人,蛇口毒牙沾有毒液,那是一种致命之毒!
杀手们身影飘忽,时隐时现,在杀阵中难以捕捉到他们身影,根本不知道何时会被一刀封喉!
九华允凭着感知连连闪躲,足下一顿内力爆发,将地龙蛇震开一片,但它们很快又缠了过来!更棘手的是阵中的杀手,宛若神鬼,扑朔迷离。九华允心想:既然存在,又怎么会捕捉不到?
寻思之际,九华允胸前被划了一刀,好在及时躲避,伤得尚浅。
找到了破阵关键,九华允左手五指张合,来回翻转,无色线灌注了内力之后变得锋利如刀,阵中杀手看不见无色线轨迹,登时惨叫连连,断肢残腿,惨不忍睹!
无色线需要提前布下固定点方能操作,殷策命所使无色线不下于十条,阁主旁观一切,暗自思忖:他是何时布下线阵的?旋即一愣——原来殷策命在第一次使出无色线,也就是不慎从枝头落下时,便已给自己留下了后路。
此人转瞬间便已想好布局,当真是可怕的才能!难怪青王容不得他,普天之下,哪里有容得下殷策命的地方?
九华允操运无色线,披荆斩棘一路横行,终于出了杀阵,来到天水阁阁主面前!
“兑现你的承诺。”
“西南方十里处,你若来得及赶到他面前的话。”
阁主话声刚落,九华允一阵风般消失在原地。
凉风拂面,波澜壮阔。穆衢立于江堤上,藏青色的斗篷迎风扬起,斗篷上的宝蓝花纹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他紫眸一颤,心头一动,终是默立不语。
崔行出现在穆衢身后,道:“他已经往这边来了。”
穆衢阖上眼眸,等待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只见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穆衢!”
一声呼唤轻轻撞击他的心脏,穆衢不由得一怔,旋即一道白影闯入防备范围,周围侍卫纷纷拔剑指向来者。
“殷策命,你还是来了。”
九华允望着江边的人影,一步步走近,感觉视线逐渐模糊,殊不知毒已经根深,喃喃道:“你是认真的么……?”
话还未说完,忽来一剑贯穿了她的胸膛,先是感到冰冷的剑身,后是火辣辣的剧痛,九华允微微回头,只看到崔行冷硬的脸线。
“抱歉,殷策命,你必须死。”崔行从牙缝中吐出冰冷的字句,长剑一拔,对附近的侍卫道:“将她扔入江中。”
九华允骤然大惊,耳畔边回响的却是在地牢中那一日,最后听到的蔺华藏冷冰冰的话语,恍惚间仿佛经历了一个轮回,如今……
又要死一次了么?
不,这应是最后一次了。
她跪倒在地上,胸口鲜血汩汩而流,眼前王者的身影越来越模糊,那人终究没有回头,天地间只剩下一声熟悉的叹息……
青鸾宫。
阎先在殿内等候已久,见到青王回宫,匆匆迎了上去,跪地行礼。
“王此去甚久,终于回来了,真让小的好等。”
穆衢径直越过地上的阎先,坐在主座上,崔行走了上来,将一个药瓶交到穆衢手里,道:“这是解药。”
穆衢“嗯”了一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阎先,拧开盖子仰头喝下了解药。
“王这是……中了什么毒?”阎先低着头,愈来愈不安,只见穆衢揉着脑袋,蹙眉道:“你真以为你能将孤王玩弄于鼓掌之中么?孤王可不是阎永安!”
“你善于算计,更擅长演戏,阎永安会受你蛊惑,但孤王却不会。”穆衢脸色一沉,目露寒光,“孤王唯一想不到的是,你和你哥哥一样背叛了孤王,这点是孤王不能容忍的……”
他抬起手,冷冷道:“看在我们多年情谊份上,崔行,赐他一个痛快。”
“是!”崔行大步上前,未等阎先开口,拘风割破了他的喉咙,鲜血飞溅,满目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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