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想想……”九华允内心挣扎,“我、我还没有做好离开望都的准备。”
“当然,吾会给你考虑的时间。”沈翰墨话语一顿,似犹豫了片刻,又道:“小允,不瞒你说,几年前帝师为鸩皇卜卦……”
九华允一怔:“卦象上说了什么?”
瞬息之间,九华允心中闪过无数念头,她从未听说此事,是沈翰墨私底下寻玉邀卜卦,还是无意窥见卦象?当年还是公子的玉邀已和九华冥有接触,是九华冥让玉邀为其卜卦,还是玉邀私底下有意为之?为一国之君卜卦,本就是天大之事,世间俗人多数信卦象,而星盘推演亦为皇室秘密,一旦泄露,卦象之凶吉会影响人心所向!
一国帝师位置之重,从来受九华氏族重视,但玉邀几年前就已经为九华冥卜卦,那时还未担任帝师之职,难道是九公授意为之?
沈翰墨眉心微蹙,半晌才道:“此事告知你也无妨,以便日后有个心理准备……帝师之卦象显示,九华冥是祸龙之卦,注定成为亡国之君。”
当年的九华胤,今日的九华冥。
冥冥之中,难道一切将重蹈覆辙?
九华允压抑心头的恐惧,沉声道:“我只问……兄长是否知悉此事?”
沈翰墨道:“吾不清楚,听闻鸩皇不信所谓的命相卜卦,甚至星盘推演,他之所以封玉邀为帝师,是因九公极力推荐,再者鸩皇与藏祁君在东武时便已有交情,藏祁君帮过鸩皇不少,二人一路走来相当默契,败傲军、鸩复辟,仿佛一切皆是顺理成章。”
九华允沉吟道:“玉邀真有通天彻地之能,何以选中兄长?想来亡国之君一说,必有深意……”
沈翰墨表示疑虑:“藏祁君在东武时已负盛名,未卜先知,无一错漏,故极受王公贵族敬重。吾不觉得祸龙之卦会有差错,即便有错漏,卦既然卜出,宿命轨迹极大可能往卦象方向推移。”他叹了口气,“小允,这些年你不在他身边,想来不清楚他回中域之后都做了什么……你若知道他所作的种种,你便明白,九华冥已经不是你所认识的九华冥——甚至,你从未真正认识他。”
这一番话简直有挑拨离间的意味,但说话的人是她舅舅,她相信舅舅只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沈翰墨没理由蒙骗她。
九华允脑海一片混沌,略心虚地道:“我…近来身体不好,几度昏迷,回宫以来很多事都不太清楚,待我缓个几日再说……”
“你确实该好好将身体养好。”沈翰墨颔首,按住她肩,“这些事,必须要让你清楚,是真是假,待你想清楚了,再决定去留。”
九华允心绪浮沉,心头积起不祥的预感,颤抖着嘴唇问:“我想知道哥哥做了什么……让舅舅如此慎重看待?”
夜色微凉,草木枝叶上寒露渐重,冷风中岿然不动的高大身影已候了多时,久不见帝王出现,玄鹰内心有几分焦急,不禁望向后花园的方向。
后花园内,秦蓁蓁漫步在小径上,神思恍惚,不经意间看见远处凉亭内偎依的两人,愣住,静滞了片刻,迅速掉头慌张离开。
我变得好奇怪……
明明是早已注定的结局,为何会有如此奢望呢?
秦蓁蓁内心隐隐作痛,抹着泪离开了后花园。
“你认识殷策命?”九华冥的语速稍快,可见他对于殷策命颇感兴趣,兴趣之余,又有一种莫名的执着,急欲知悉此人所有底细。
涂钦月灵见已勾起了九华冥的兴趣,神色之中流露一丝得意,精神抖擞地道:“月灵虽不认识他,倒是见过他一面——在青兽游历的时候。”
此番涂钦月灵来中域,正是从青兽江夷,途经堰春,至望都,九华冥早已派人查清她在青兽游历之事,但没想到居然与殷策命有过接触。
“鸩皇一定想不到,当初青王在和祚十里巡游,月灵恰好在场,故目睹了鸩皇与青王照面的经过。”
“所以,你早已见过本皇。”
涂钦月灵捂嘴一笑:“并非月灵有意隐瞒,鸩皇难道不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分么?”
九华冥面无表情地问:“这与你要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没关系……接下来才是重点。”涂钦月灵咬咬牙,“我想鸩皇应是不了解捏骨、易容、障眼术这些江湖奇技的,正好月灵是这方面的高手,这也是我们合作的筹码——鸩皇可以放心相信,毕竟在江湖游走,月灵总得需要防身之术。”
“这又跟殷策命有何关系?”
“……鸩皇莫急,这不正要说到重点么?”涂钦月灵狡黠一笑,“凡是伪装易容障眼之法皆逃不过吾眼,即使是殷策命,也逃不过我的双眼,他……确实是一位女子所扮。”
九华冥一怔:“什么?”
“而且,我最近才确认,殷策命与圣公主关系甚大。”
“你这是何意?”九华冥目光微凛,面色凝重。
涂钦月灵不紧不慢地道:“因为圣公主,即是殷策命。”
平地一声惊雷。
涂钦月灵短短一句话,揭开九华冥心底层层迷雾,仿佛将所有线索联系在一起——
这一刻,他确信了。
☆、阴霾之七局中局
“你有何证据证明允便是殷策命?”尽管九华冥早已暗中探清涂钦月灵的能力,障眼、捏骨、易容确实是她之所长,但术业有专攻,九华冥并不清楚擅长此道之人是否真能一眼看破伪装,仅凭涂钦月灵片面之词,九华冥固然无法尽信,但仍是忍不住激动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直勾勾看着底下的人儿。
涂钦月灵身旁陡然失去倚靠,身形一斜,单臂支撑在座上,歪着头看向九华冥眼底的生气,不由得一怔。
九华冥的反应着实出乎意料,仿佛须臾间想清楚了其中关系,涂钦月灵不免有些佩服他的智识,柔声道:“鸩皇啊,此事既已经月灵提点,直接去问帝师岂不是更快?想来鸩皇应是信任帝师多于我这个外人不是么?”
接着她好整以暇地笑了起来:“听闻圣公主回宫时可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是如何摆脱相位回到中域,又是因何事黯然神伤,实在耐人寻味。”
话已说到这里,九华冥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所去之方向,自然是天枢阁的方向。
美人靠上,涂钦月灵凝望远去的帝王身影,表情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美其名曰外出游历,作为北傲皇室的子嗣,本公主可没有闲着。”
“当你知道九华允曾为穆衢放弃回故土的机会,当你知道穆衢曾为野心下令抹杀殷策命的时候,九华冥……你会怎么做呢?”
话声刚落,只余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美人垂眸目泛微光,若有若无的哀怜,不知是为这位圣公主感到不值,还是在嘲笑她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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