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邀没有说话,自顾自地摆弄火上的架子,九华允望着他的侧颜,仿佛看得出他此时微妙的情绪变化。
她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
“兔子烤好了。”玉邀将兔腿最好咬的一块肉撕给她,“吃完我们就上路。”
九华允奇道:“不等天亮吗?”
漫天星光下,玉邀那双星眸微微亮了起来,浅笑道:“夜晚是我的天下。”
此时九华允注意到玉邀右手的拇指上戴着当年在江夷送她的白玉扳指,不知什么时候回到了他的手上。
少女兴奋得双颊泛红,在巷道里蹦蹦跳跳,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时不时咬一下。
狭窄的巷道只容得下两人并行,玉瑾璇跟在少女身后,周围静寂的氛围让他感到不适应,蹙眉道:“月灵公主,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吧。”
涂钦月灵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浮起狡黠的笑容,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圣公主殿下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玉瑾璇身子一个趔趄,竟是生出一丝羞意,低头道:“莫要乱说。”
“难道不是么?你这一路都忧心忡忡魂不守舍的模样,谁都看得出来了!”涂钦月灵跳到玉瑾璇面前,眯起眼睛打量,“我看你长得人模人样,也是个俊俏公子哥,虽然不知道明玉府的人是不是很厉害,但若要跟圣公主配一对,也不是不可以啊!”
玉瑾璇羞愧得更加无地自容了,没好气地撇过头,“圣公主那等女子,岂是瑾璇敢染指的?”
“呵呵呵……说几句你就害臊,看来是被说中心事了。”
“你放过我吧……”
涂钦月灵笑得花枝乱颤,背着手边笑边往后退,这时玉瑾璇注意到这是条死胡同,那边已经没有了路,提醒道:“月灵公主,我们回吧,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然,涂钦月灵没有停步的打算,脸上滑过诡异的笑意,问道:“你确定这里没有路吗?”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进了胡同。
涂钦月灵一怔,只好停步。
只见玄鹰冷硬的脸线在阴影下显得更加冰冷,默默地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看向出口。
玉瑾璇马上反应过来,对涂钦月灵道:“我们该回了,也许他们已经有圣公主的消息。”
“那便回吧。”涂钦月灵有些扫兴,第一个奔了出去。
☆、迷雾之五鸩怒
繁星下九华允抬头望向那片未知区域,秋水眸中倒映出一片波光粼粼,不免被深深吸引,沉浸在繁星的世界。
“娘亲说,每个人都是一颗星星,愈是明亮的那颗星星,代表那人生命力愈是顽强。”
两人一前一后在山路前行,皓月高悬空中,照亮四方,为四周景致披上一层白纱。
玉邀观星辨位,徐徐而行,微笑回应:“你娘亲说的话并没有错,天星陨落伴随人命消逝,我一直如此相信着,一旦星光变得暗淡,想来与陨落之时也差不多了。”
玉邀和九华允不约而同抬头望去,东北方滑过一道流星轨迹,转瞬即逝,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九华允认为玉邀自小学观星术,这片星空大概就是他的信仰,信仰必伴随着坚定不移的相信,玉邀必然会相信宿命、占星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说实话她到现在还是不太信那些。
“又是谁死了呢?”她问。
“就在你我呼吸之间,每一瞬都有人死去。”玉邀应道。
这句话她很认同,又问:“那么陨落的星星又在哪里?”
玉邀一顿,浅笑道:“也许在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也许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头,就是天上落下的星星,随着日积月累,堆砌成五华大陆。”
九华允微微一怔,眼珠转了转,仔细想了想,觉得玉邀这番言论甚是有趣,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天色逐渐转明,繁星早已隐去,玉邀带着九华允回到原来通往止戈镇的路,轻吹了一声口哨,白马自远处奔来,乖乖地停在主人身前,看来已等了很久。
玉邀拍拍白马,看到马背上的纸条已被取去,并留下一张新的纸条,玉邀打开一看,见是玉瑾璇的笔迹,满意地笑了笑,于是翻身上马,朝九华允伸出手:“明玉府的人在止戈镇候着,圣公主上来吧。”
她身份尊贵,又是未出阁的女眷,与年轻男子共骑一马终是不妥,但九华允没有想那么多,玉邀也没有想那么多,况且一路相伴下来,九华允对这个人熟悉了不少,心中渐生敬佩与欣赏。
玉邀的手自后面绕到九华允身前,抓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白马飞奔起来,朝着止戈镇方向而去!
一夜未睡,九华允感到眼皮很沉很沉,玉邀便让她靠在他肩头歇息,九华允眼睛一闭,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好像靠在哥哥怀里熟睡一样,并不知什么叫做避嫌。
玉邀在马背上所留纸条上写的是:圣公主已找到,大抵要一段时间才能带回。
玉瑾璇看了纸条后的留字是:依亚父之托将月灵公主留于止戈镇,但鸩皇方面尚未传回消息。
天还未亮的时候,玉瑾璇守在止戈镇入口的大道上,来回徘徊,等着将到之人。纸条上并未明说圣公主是否受伤,玉瑾璇心里十分担心,因为在他看来,玉邀不明说,就是不想让他担心,怕是圣公主当真出了差错。
圣公主若真出事,亚父又岂能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
玉瑾璇心想,自认识以来,亚父无论做什么事都从容不迫,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情绪为何,或者是没有情绪——难道修炼无垢念的人都会舍弃自己的七情六欲么?
这世间是没有仙人的。
这世间也没有真正的圣人。
在玉瑾璇看来,玉邀只是善于隐藏情绪,或说让自己的情绪变得微弱,无垢念心经不能有极大的情绪波动,他必须把握好这个幅度,才能做到真正的强大。
这也是玉瑾璇最佩服玉邀的一点。
佩服,甚至敬畏。
当那匹白马出现在视野的时候,玉瑾璇看清马背上的人,有些诧异,脸色微变。
九华允靠在玉邀怀里,双眼紧闭,睡得极沉,玉邀勒住缰绳,轻轻将人抱下马,那神情极是专注而温柔,那种温柔是玉瑾璇没有见过的温柔。
玉邀待人向来温柔。
但那样的温柔,却非平常展露的、随心所欲理所当然的温柔,而是心怀喜悦、沉浸在喜欢的事物时才会有的、发自内心的温柔。
那才是这个东武第一公子真正温柔的样子。
虽然玉瑾璇敬玉邀为亚父,实际上玉邀比他大不了多少岁,甚至可以说是同辈,由是玉瑾璇看到这画面心里有几分抵触,一股尖锐的感觉纠缠在心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他知道这种情绪是不对的,自父亲离去后,玉邀是他最尊敬的人,于是迅速压下心头这股不适感,重新展开笑容迎了上去。
房外,玉邀对玄鹰低声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玄鹰透过窗格看向纱帘内熟睡的人,圣公主的脸色难见的多了几分红润,显得特别可爱,于是放下了心,去寻找主子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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