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再转过身,面对赵挽成的时候,面色已然平静了不少,语重心长的说道:“挽成啊,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
赵挽成一听此言,再也不能安心的坐在这里了,连忙单膝跪地,作揖说道:“挽成不敢。挽成时刻不敢忘记魏夫人的救命之恩,以及您的一番苦心栽培。”
魏夫人优雅的伸出双手,示意他起身,缓缓的说道:“这些倒是不必放在心上的。只是不知道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令你时常惦念的么?”
赵挽成拭了拭额角的冷汗,回道:“还请魏夫人明示。”
魏夫人面色徒然一变,正气凛然的说道:“你的家人呢?你的族人呢?那些曾经日日伴你左右,照顾你饮食起居,给予你欢笑的人呢?他们去哪里了?没有想过?”
赵挽成当然明白魏夫人所指是提醒自己幼年的那段血海深仇。他当然也清楚自己的家人族人都是被朝廷所杀,死于锦衣卫之手。可是因此而让他毒杀霍焰,他总觉的下不了手。自他来了京城的锦衣卫任职以来,已然和霍焰成了莫逆之交,如若不是因为自己隐藏的身世秘密,他早已把霍焰当成真正的兄弟那般。如今让他亲自下手结果这霍焰,他如何狠得下心。
他稍稍抬起头,望了望窗外暗色的天空,又望了望远处松林茂密的丘陵,他回想起那天风和日丽,阳光暖暖的照在他们身上,他和霍焰还有郑言相约一起在田间赛马,道路的一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另一边是鳞次栉比的人家和绵延的郁郁葱葱的松林。道路拐弯处,突然横空出现一道缓坡,他那时还不大会骑马,一个不小心就跌了下来,霍焰和郑言赶忙翻身下马,查看他并无大碍后,郑言就开始揶揄自己技艺不精,之后他们又翻身上马,登上高坡,一片宽广无垠的农田便出现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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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诸多回忆中,似乎总是少不了霍焰。
赵挽成面容痛苦而又纠结,但是瞬间就又恢复了镇定,他尽量稳住音调,回道:“魏夫人教导的是,在下铭记于心,不敢有半刻的遗忘。”
魏夫人冷笑一声,说道:“是么?不敢有半刻的遗忘?恐怕真正让你不能遗忘的是另有其人吧?”
赵挽成额上的冷汗欲出,但仍旧强颜欢笑的打趣道:“可不是另有其人么?夫人您也知道我是胸无大志,难成气候。在下一直惦念的都是儿女私情……”
魏夫人拂了回锦缎暗花,轻笼薄纱的衣袖,说道:“哼,说的好啊,儿女私情,今日我就与你论一回这儿女私情好了。你可知道这儿女私情四字只能是一男一女,容不下第三个人的?”
赵挽成微微抖了回手,稍作镇定后回道:“知道。”
魏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猛地拍了回桌子,呵斥道:“你知道个什么?你若真是知道,早就该帮着你梁师傅一起除了那霍焰!当日你梁师傅去刺杀于他,你却又是如何做的?拼死抵抗?以身犯险?恨不能替他去死?赵挽成!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可真称得上是情深义重啊!”
赵挽成连忙“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此番听得魏夫人已经将话挑明,自己再不能插科打诨,蒙混过关了。
只听魏夫人又说道:“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对你了解的这么多。不单单是你,就连那梁师傅也……”
魏夫人说道“也”字上突然顿住了,不再往下说。
赵挽成心里明白,魏夫人大致是想说就连梁师傅也忤逆于她,未曾将那霍焰结果了。
其实自梁师傅第一次在衙门附近刺杀霍焰,赵挽成几招比试下来就心里明白:这梁师傅并非有心杀掉这霍焰,而是有意承让。
只是他一直未曾想明白梁师傅的用意何在。
魏夫人稍稍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还记得你来此地之前,求我的事么?”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现实与梦幻
前言:有的时候,人看不清周围的形式,反而是一种幸运。现实永远是残酷的,透着彻骨的寒冷,就像寒风刺骨般扎着你的每一寸肌肤,永远不放过你!你恳求,哀嚎,亦是无用。而美好呢,往往都是别人为你勾勒出来的梦幻。可是我宁愿她一直生活在那美好的梦幻图景之中,也不愿意看到她被现实的残忍伤到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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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挽成听到魏夫人问他是否记得先前曾请求过她的事情,他心中猛地一惊,不明其意。
魏夫人稍稍和缓了面色,继续说道:“把这包茶送过去,给他。这件事办完,我就应了你先前的请求,这身官服你也不必再穿,你可以带着她去你们任意想去的地方。”
那一刻,赵挽成的心中仿佛有一股狂风席卷而过,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说,但是又不能不去应对。
他怔怔的望着魏夫人阴晴不定的面色,磕磕绊绊的说道:“应,应了?”
魏夫人挑了挑眉,点了点头,回道:“没错,应了。”
赵挽成闭了双目,仿佛在一瞬间他看到自己牵着鸢儿的手徜徉在的田野间,暖风刹那间吹开了遍地的野花。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花常好,月常圆,他们无拘无束,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但是现实的残酷又一下子把他拉了回来,他犹豫着说道:“只怕鸢儿她不会跟我走。”
魏夫人似笑非笑的说道:“傻瓜,真是单纯的可笑,那个人在,她自然不愿意走;他不在了,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说着,她拿起桌上那包茶叶,优雅的递给面前的赵挽成。
赵挽成伸了伸手,却又缩了回来,到底没有接过来。
他的眼神停留在魏夫人雪白指尖上玫瑰红的指甲上,只感到那红,红的耀眼,甚至灼烧了他心底某处柔嫩的地方。
魏夫人的微笑刹那间冻住了,她的眸子阴暗而又深邃,像暗夜里幽碧的湖水那般令人望不到底。
她苦笑着,跌跌撞撞的倒在了美人榻上,抽泣着说道:“到底是没指望的。”
赵挽成被她这突如起来的转变搞得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的跪在地上,面色凝重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少顷,魏夫人抚了抚自己的云髻,理了理自己的散花水雾绿草点缀的百褶裙,端庄了面色,又与他说道:“你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赵挽成问道:“夫人是指鸢儿?”
魏夫人眼睛里含着莹莹泪光,点了点头。
赵挽成茫然无知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她是您的女儿。夫人自然很在意她,只是……”
魏夫人忽而打断他道:“没有只是!没错,我的确是很在意她,甚至用在意这个词都不足以表达我对她的关注。她对我来说意味着尘世期间全部的期盼!她是我全部的希望和寄托所在!人的命很苦,女人更是如此。我这样的人如同草芥一般,在这风雨飘摇的世道,难以立住根基。她亦是如此。可我不希望她活的像我这么苦。有的时候,人看不清周围的形式,反而是一种幸运。现实永远是残酷的,透着彻骨的寒冷,就像寒风刺骨般扎着你的每一寸肌肤,永远不放过你!你恳求,哀嚎,亦是无用。而美好呢,往往都是别人为你勾勒出来的梦幻。可是我宁愿她一直生活在那美好的梦幻图景之中,也不愿意看到她被现实的残忍伤到一丝一毫。这样的心情,你能体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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