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鲠住话头,原本还气焰嚣张的脸庞突然间像被人啪啪打了两下脸,只能咽下一口气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而高珩显然注意到了太子脸上的表情变化,他用眼角的余光扫过程金枝,故作严肃地抿紧双唇,嘴边浮现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容。
“太子殿下您忘词了吗?怎么不说话了?”程金枝抬起眼帘,毫不客气地迎上太子的目光,语气轻蔑道,“这但凡是再清静的地方,只要被太子殿下您所踏足,多半也就不得安宁了。”
自从上次在皇宫中险些遭到太子和赵皇后的迫害后,她就一直心存芥蒂,如今见他这副趾高气昂的邪恶嘴脸又出现在眼前,憎恶之余,明知自己不应该逞口舌之快,却还是忍不住出言不逊。
“没想到多日不见,燕王妃还是那么喜欢一鸣惊人。”
太子狞笑着闷哼一声,突然调转脸色,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程金枝:“也是。王妃不仅生得一张讨人喜欢好脸蛋,还有一副能说会道的伶牙俐齿,难怪不仅三弟倾心于你,就连顾少主,都对你念念不忘。”
太子说到最后,陡然加重了语气。
他深知程金枝对高珩的感情是扎在顾寒清心中的一根刺,而他如今道出这句话,等同于将另一根刺又实实地扎进了高珩的心里,即使不能生根发芽,却无法轻易剔除。
对于程金枝来说,这最后四个字则犹如一道炽烈的闪电,直直地劈进了她毫无防备的内心。
她为之一振,下意识地看了顾寒清一眼,只觉心底翻滚起一股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愫,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念念不忘?
当初是他一纸书信斩断情丝,此刻为何会从别人口中听到一种截然不同的答案?
即便知道对方是包藏祸心的敌人,可程金枝还是不能劝服自己就这样息事宁人,装出一副全然不以为意的样子。
而高珩望着顾寒清情凄意切的脸庞,视线微微颤动了一下,尔后骤然收紧了面部线条,眼中浮动着一层冷冽的寒霜。
看着面前三人不同寻常的反应,太子满意地扬起了嘴角。
无论是扬名天下的王侯将相,还是布衣黔首的平民百姓,在“情”字面前,都不过是红尘俗世中一个个纠缠缱绻的痴男怨女。
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酸酸楚楚无人怨。
“看来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顾寒清强压下心中的伤痛,走到太子面前轻舒一口气,终是轻描淡写地解释道,“顾某和殿下以及燕王妃确实感情深厚。但前者是手足之交,后者是兄妹之情,还请殿下不要误会。”
虽然明知自己不应该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但听到顾寒清亲口说出这番话,程金枝还是不置可否地感到了一阵深切的失落。
不过也好,在这种苍白无力的失望过后,自己应该可以收起那些纷繁杂乱的心思,好好做她的燕王妃了吧?
“兄妹之情啊?”太子神情古怪地点点头,故作感慨地叹息道,“唉,这听着还真教人觉得苦涩不已啊。”
“大哥。”
高珩见太子还想继续深挖暗讽,心头一绞,当即便出言打断道:“你这么大张旗鼓地拦下我们,难道只为了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吗?”
“原来三弟你也会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太子险恶一笑,踱到他身旁声音低沉道,“本宫之前说过,这里足够清静,所以即便发生点什么事,也没有人会知道。当然,如果三弟愿意把顾少主留下,那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大哥这么说,是要将侯爷置于何地?”高珩微侧过身子,清冷的眸子里透出一道厉芒,“况且我想,大哥之所以会把人藏在莅安侯府,大概不止是因为这里清静吧?”
“哦?三弟此话何意?”
“当然还因为,这附近是被大哥视作心腹的城防营军营所在。”
高珩锐利的眸子扫过侯府两旁看似风平浪静的街巷,目光沉沉,神色冷峻。
“我想,大哥现在只要一抬手,潜伏在四周的城防军便会长驱直入,将我们团团围住。如果我动手反抗,你就可以在父皇面前倒打一耙,污蔑我做贼心虚想要劫走嫌犯,而你不过是为了保住犯人才出此下策。但倘若我不动手,那就只能束手就擒,你更是不用费吹灰之力。他们全是大哥的心腹,无论发生什么,这批人都会站在你这边而陷我于不义。”
高珩说到此处稍作停顿,视线不疾不徐地落在太子身上,沉着的眸子里飞霜凝雪,每一道光芒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看来大哥此番,是志在必得了。”
第一百零六章 贼喊捉贼
此处为大周帝都,天子脚下,自然守卫森严,警戒完备,除了长期驻守在京城外围和皇宫之内的皇家禁卫军外,城内也配备了相应的军队已备不时之需。
而高珩口中的城防营,顾名思义就是驻扎在京城之中,为了维护城中治安而存在的一股武装力量。
虽然城防营不像禁卫军和国防军那般,需要冲在前线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可但凡城内出现异动,或是发生暴乱,城防营都要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出兵镇压,以确保整个京城的秩序与安定。
高珩之所以称其为太子的心腹,恰好因为这支军队的统领正是身为右卫大将军的林康。
林康向来在暗中支持太子早已是心照不宣之事,其手中的兵权虽不说尽数归有,但这随时可以听命调遣的城防营,自然能够第一时间为太子所用。
高珩本来不曾想到太子会派城防营介入其中,但面前的太子实在表现得太过镇定,若非他已经铺设好以防万一的后路供自己进退,不会打一场没有胜算之仗,冒然前来。
毕竟与他争分夺秒之人,除了高珩之外,可大有人在。
“既然你已经一清二楚,那本宫也就不跟你们浪费时间了。”太子得意地轻挑眉角,“其实这件事未免小题大做了些,本宫也不想让城防营介入其中,免得把事情闹大传到父皇耳朵里,给三弟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
“是吗?”还未等太子说完,高珩便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大哥其实也在担心,你擅自从大理寺带走人犯之事会被父皇所知晓吧?”
“三弟你说这话可就冤枉人了。”太子眼珠一转,装出一副无辜之态叹息道,“本宫这么煞费苦心,也是为了保护人犯,父皇心如明镜,又岂会不知?这大理寺天牢又不是固若金汤之地,总是让某些有心之人有机可乘,真教人防不胜防。”
他说着刻意瞟了一眼高珩,这才走到顾寒清面前耸了耸肩,面带诡色道:“顾少主,本宫之前给足你面子,几次三番苦口婆心地劝你,你偏偏心怀侥幸,不予理睬,难道你真以为…本宫不敢直接把罪状递到父皇跟前吗?”
太子此话一出,高珩已然明白,太子之所以肯站在这里与自己周旋,并非因为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胜算去应付这场拉锯战。而是正如之前所述,他从大理寺带走人犯之事确实不假,万一闹到周帝面前,还是无法完满地自圆其说,此刻如果再冒然出动城防营,很难不会让周帝觉得他对此事太过上心,大有贼喊捉贼,毁尸灭迹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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