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此刻心中有千万的不甘与愤恨,可为了让自己儿子的储君之路能够少一分罪责,她也只能暂时去尊降贵地放低姿态。
怎么说也在正宫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而稳固至今,赵皇后自认这一点耐性和气度还是有的。
想到此处,她突然咬紧牙关重重地沉下一口气,容色凄然地朝着周帝俯首拜倒在地。
而程金枝和高珩一看赵皇后这突然服软的架势,心中不约而同地袭来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她这分明是想代太子受过,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
“请陛下恕罪!”
赵皇后前一秒还神色阴郁,此时已经双眸噙泪,表情哀婉,即使是程金枝看着都不由觉得有些动容。
可她当然知道,这只不过是赵皇后为了让周帝心软而演出的一场生动好戏罢了。
“你一会儿喊着太子冤枉,一会儿又要让朕恕罪,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关于这场谣言所有的一切,都是臣妾在背后计划安排,与太子绝无干系。那个在晋王府做事的婢女,其实也是宫里当初选派宫人分送各王府时,臣妾随意差身边女官安排的。原本只是一番无心之举,若不是这个丫头想要邀功,通过臣妾身边的侍女前来告知此事,臣妾根本对这个人的存在一无所知。”
“那如此看来,这个丫头很聪明啊。”周帝眉头一拧,目光沉沉,“虽然不是你身边的心腹,却能如此明白地揣测出皇后你的心思。”
周帝这番话虽然说的不疾不徐,却不禁让赵皇后心头震颤,急忙低头辩解。
“陛下误会了,臣妾只是想起琛儿被罚于东宫面壁一事,心中难过,所以才鬼使神差地在暗地里使了些不该有的小手段。只是没想到不仅损了陛下的颜面,还连累了琛儿,心中实在悔恨不已,奈何这舆论之风来势汹汹,臣妾单凭一己之力,想要阻止实在力不从心,这才来向陛下引咎自责,望陛下能念在臣妾只是一时糊涂的份上,能够饶恕臣妾这一回。”
赵皇后说着便埋头俯下身去,声色诚恳,连头上那顶金丝凤冠上的羽翅也在跟着上下摆动。
“哼,如果真如你所说,太子对此一无所知,那这个婢女所作的这份口供中,为何一字一句都清楚地写着太子,而不是你这个皇后!”
周帝愤然地一甩衣袖,又回身走到龙榻上坐了下来,眸色凌厉地瞪着赵皇后。
“谁知道这婢女存的是什么心?”赵皇后言辞急切,语带哭腔道,“这年头居心叵测之人实在太多,教人防不胜防。琛儿生性纯善,又时刻铭记陛下教导的宽大为怀,所以才次次忍让,可正因如此,反倒让有些人得寸进尺。臣妾既是皇后,更是太子的母亲,所以才会想着能在太子身边对支持一些,多操点心,免得让他被人暗算了都还一无所知。”
“胡说八道!”
周帝勃然大怒,一掌将赵皇后端来的糕点掀翻在地,一时间殿内瓷器碎裂之声大作,让程金枝都不由肩膀一颤,吓了一跳。
“太子是储君之尊,又怎么会遭人暗算?你身为他的母后,本应该尽心尽责,言传身教,教他从善从德,忧国忧民。可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阴损卑劣之事?他此刻还在东宫受责禁闭,你就在找人在外头放肆污蔑皇子皇妃,编造出这些不堪入耳之言,你让皇家颜面置于何地,你让朕的颜面又置于何地?”
周帝这番责骂确实是龙颜大怒,让人身心胆寒,可高珩却只是冷冷地在一旁看着,没有显出一丝一毫释然的表情。
赵皇后这番话中明明词不达意,错漏百出,周帝何等精明,又岂会听不出她是在替太子挡罪?可他如今只周帝大声责骂赵皇后却只字未提太子,这正说明周帝还是动了偏私之心,想要为太子卸去这个责任。
虽然发动谣言不算是重罪,但自古帝王最顾面子,耳朵里听不得有损皇家颜面的风言风语。
太子和高珩毕竟是亲兄弟,他若是将其定罪,那太子在众人面前俨然就成了一个阴暗卑劣,试图构陷兄弟的阴险小人,实在太失储君之尊的风度。
见周帝盛怒已过,赵皇后虽仍然俯首在地,可脸上的惶恐不安之态却已经逐渐散去。她微抬起头,艳丽的红唇轻轻一抿,眼角竟然流下了一丝得意之色。
第一百六十五章 漏网之鱼
如程金枝所料,周帝虽然对此事愤怒不已,但终究没有降罪于太子,只是延长了他在东宫面壁思过的时限。
就连跪在他跟前亲自请罪的赵皇后,也不过暂时被夺了后宫事务的主掌权,被罚于正和宫禁足半月,根本就是做给外人看的戏码而已。
在程金枝看来,他们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高珩更像是周帝从路边捡来的野孩子。
也就在这一刻,她才霍然明白,在周帝心目中,太子的地位确实难以轻易撼动。
不但是因为他对太子长久以来的宠爱和赋予的期望,也因为储君之位一旦有变,如今尚处稳定的朝局必将会面临震荡。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让任何人取而代之的。
这若是换做从前,程金枝一定会不依不饶地和赵皇后抗争到底,为自己和高珩讨回一点公道。可在清楚了这一点之后,她就已经打消了再去撕下赵皇后这层虚伪面具的念头。
她不是认输,而是觉得无力。
既然周帝有意偏私袒护,她又何必做这徒劳无功又不自量力的事,自讨没趣呢?
“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妄图想要打击当朝太子,简直不自量力。本宫劝你还是王府里好好做你的王妃,少多管闲事,否则哪一天,你恐怕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耳边回荡着赵皇后临出承华殿时对自己所说的话,那种傲然得意的神态,那种刁钻刻薄的语气,直到现在想起,还是让程金枝忍不住攥起拳头,在心里把贴有赵皇后标签的小人给一遍遍地扎成刺猬。
她自认不是善于记仇之人,能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人至贱则无敌。
在她心生这番慨叹之后,同时也愈发觉得,高珩和他的生母慧妃,这些年过的确实辛苦。
不过程金枝很快就从赵皇后奸计得逞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就在她与高珩走出承华殿没多久,便于半道上遇见了屠灵司长司岑风。
即使周帝将刑部天牢纵火全权交给了屠灵司,可顾寒清当下还是戴罪之身,这件事一直都横在程金枝心头让她时时难安。
好在自从上次一同合作寻找顾寒清那件事后,岑风与高珩纵然算不上结交,但比起之前互不交涉的关系,明显推近了一层。
只是由于屠灵司一向只忠诚效命于帝王,高珩虽常有有派人探听此案的进展,可碍于身份敏感不宜多加插手,得到的线索也十分有限。
但这一次,岑风似乎是有意要寻求高珩的帮助。
……
岑风既是臣子,又尚属周帝密使,所以可以随意踏足宫闱内廷。
彼时刚过正午,天光乍好,三人便在御花园内寻了一处稍显僻静之地,岑风也不多加拘泥,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想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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