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程金枝平素大大咧咧惯了,眼四下无人,一时情急便脱口而出,然而还未等她说完,高珩便及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警惕地望向了前方那片看不真切的深远幽暗之境。
在那片禁忌的黑暗中,总让他隐隐觉得,有双眼睛正在不远处的某间囚室中悄然窥伺着他们。
默然少顷,这才放下捂在程金枝脸上的手,拉着她走入了囚室之中。
“这个地方不是普通的牢狱,除去你之外,不知道还关着些什么样的人,你记住说话做事尽量都小心谨慎些,以免惹祸上身。”
望着高珩认真严肃的神色,程金枝急忙点点头,随后将手搁在嘴边小声好奇道:“话说,你以前来过这儿吗?我虽然也在这儿呆了好几天了,可是要说真的犯人,我从来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反正…这地儿就是给人感觉既阴森又神秘,里头还有个女人经常唱歌,还大喊大叫说自己是皇后,也不知是不是失心疯了?”
“关在这样的地方一辈子,生不如死,疯了也不奇怪。”高珩从牢门外收回目光正色道,“这里被视为宫中最晦气阴冷的地方,许多人都避之不及。既然是被关在此处的人,那就注定是失权失势,即使含冤莫白,也再无翻身的可能,自然也不会有人前来探望,只能等死。”
“听你这么一说,我真该烧高香好好庆幸一番了。”程金枝心有余悸地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在嘴里念叨着,“嗯,要心怀感激,心怀感激。”
“所以以后,你还敢再做这样的傻事吗?”
高珩语气沉重地说着,凝目注视着程金枝,眼中浮动起了一抹深切的忧虑和肃然之色。
其实周帝虽然在处置皇后当天就已经赦免了程金枝的罪责,可他却尚未完全感到踏实。
直到此刻见到程金枝本人,看她能吃能喝,能跑能跳,也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高珩悬在胸口的那颗心才算是勉强放了下来。
“你要知道,此次能挽回这一局实属侥幸,连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这样的运气并非次次都有,万一我找不到证据救你出来……”
他说到此处故作停顿,随即扬起下巴,眉宇间显出了一丝轻飘的玩笑之意。
“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再娶一个王妃。”
听高珩这么说,程金枝先是霍然瞪大了眼睛,继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撇撇嘴故作嫌弃道:“燕王殿下您还是算了吧。其实嘛,这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只是别人或许真的会娶,可就你这么…这么冷淡的人,不娶老婆也能过一辈子。”
她话里有话地说着,自然知道高珩不会这么做,于是便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心里忍不住一阵窃笑。
“冷淡?”高珩闻言剑眉轻挑,朝程金枝走近了两步,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是嫌我哪里对你冷淡?”
望着高珩幽邃的眸子,程金枝心里一咯噔,急忙辩解道:“我…我的意思是,你这个人不贪图美色,对女人有自制力,是个正人君子,我这是在夸你呢。”
程金枝笑吟吟地解释着,见高珩仍旧勾起嘴角看着自己不说话,在有些尴尬地眨巴了两下眼睛之后,赶紧转移了话题。
“那个…再说了,我可不觉得我做的是傻事。你如此孝顺慧妃娘娘,她若是若是出事了,你也一样会遭到牵连,而且你还会很伤心的。”程金枝说着握紧拳头朝手掌心里锤了两下“反正,我说什么都不能让那对母子的奸计得逞。”
“你是白痴吗?那你出事,我就不伤心了?”
高珩伸手轻轻地敲了敲程金枝的脑袋,
“可是算起来,我一人顶你们两个,这笔生意还是赚的。再说我吉人自有天相,你看两次惹上牢狱之灾,结果都能安然无事。”
程金枝假装得意地拍了两下胸脯,嘴上虽然说的无所畏惧,可当初刚入九幽台时,心里又何尝不害怕?
若不是刚才见面的方式如此尴尬,又有外人在场,在看到高珩的第一眼,自己就已经跑着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他了。
“再有第三次,我可不负责救你。”
高珩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目光突然变得柔和,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神情,将程金枝揽向了自己的怀中,在她额间轻轻地印下了一吻。
“你刚才不是说,这里不知道关着什么人,你不怕他们在暗处盯着我们啊?”
程金枝将头抵在高珩宽阔的胸襟前,脸上已然是一副花痴迷醉的表情。
“是啊,所以我只是这样而已。”
“而已?那你…还想怎样?”
“你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小别胜新婚嘛?”
“嗯,听说过。”
“听说过就够了,你不用太当真。”
第二百三十章 隔世残音
“真是的,我刚有点期待呢,这棵万年铁树,每次都破坏气氛,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待高珩离开之后,程金枝便坐在床榻上一脸郁闷翘着二郎腿,将手肘抵在腿上,撑着下巴自言自语地抱怨了一番。
“不过那个蛇蝎心肠的程素锦,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下药害我,还好我好巧不巧地把药交了出来,否则要是丢一颗扔进嘴里,那必然得肠穿肚烂,一命呜呼,死得透透的。”
想起关于“九玄百草珍息丸”的这件事,程金枝就觉心里哆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紧咬着下唇,两腮的肌肉都不自觉得跟着跳动了两下。
本来她还在为这场赵皇后精心设计的无妄之灾而感到愤然不已,可现在想来,用一场能重见天日的牢狱之灾换自己一条实打实的性命,这场交易说什么都值得的。
高珩此来除了来看望程金枝之外,本来也就准备将此事告知于她,好让她彻底安心。
他知道程金枝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都在记挂此事。
虽然有那样一瞬间,在私心的作祟之下,想起顾寒清听到程金枝入狱时那忧虑深重的眼神,他并不想将真相告诉程金枝,不想主动去化解这场误会。
他甚至想当面问程金枝,是否自始至终都相信顾寒清绝不是那个在药中下毒之人?
不过最后,高珩还是收起私心,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轻描淡写地道出了一切。
但是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不是为了替顾寒清证明什么,只是不想让程金枝难过罢了。
然而在一通庆幸和抱怨之后,可能是周围悄怆寂寥的环境使然,程金枝还是深深地叹息了一声,陷入了一种低落和伤感的情绪之中。
她虽然知道程素锦恨毒了自己,可如今真的亲耳听见是她下毒要取自己性命之时,这种感觉很不好受,甚至让她感到了几分伤怀和惆怅。
毕竟将心比心来说,她纵然也怨恨程衍,怨恨张氏,怨恨程家的每一个人,总在心里期盼着他们能够受到一些应有的惩罚。
但说到底,她也没想过要置他们任何一个人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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