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对于景嫔,除了同情和怜悯之外,不论其他,光凭着那句“因为我们同仇敌忾”,就足以让程金枝生出一番惺惺相惜的之感。
再说昨日若不是因为景嫔适时而起的歌声,将她从睡梦中唤醒救了她一命,自己早就丢了性命。
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个被皇帝冷落至此的弃妃,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啊——!”
正当程金枝无心地喝着早粥,盼着午时快些到来时,忽闻景嫔囚室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女人凄厉的尖叫声,吓得她拿着碗勺的手猛地一颤,站起身来朝外头望了一眼。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蛇又出现了?”
程金枝心有余悸地说着,身上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刚想取件披肩披在身上,却见眼前突然掠过一批侍卫,全都朝景嫔所在的囚室跑去。
“到底出什么事了?”
程金枝伸长脖子嘟囔着,一阵不祥的预感突然由心而生,不由让她心中一紧,也推开牢门跟着跑了过去。
程金枝永远忘不了她急匆匆跑到景嫔囚室前所看到的一切,永远忘不了景嫔那张因为窒息死亡而惨白狰狞,还泛着紫色的幽光的脸。
她披头散发,双目圆睁,就这样被吊死在了监狱的横梁上,脖子上紧紧地绕着两圈麻绳,勒得脖子都变了形,早就没有了生的迹象。
更可怕的是,在她的眼角,竟然还流着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程金枝愣愣地注视着景嫔的尸体,整个人都止不住在微微地颤抖着。一声尖叫卡在喉咙处却叫不出来,最后只变成了一个单调的音节。
就在之前,她还在语重心长地和自己诉说着她的遭遇和不为人知的前程往事,还用一首《长门赋》救了自己的命,却不曾想到仅仅时隔半天,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唉,在这里关了这么久,没想到她还是想不开自杀了。”
“是啊,她也是个命苦的主,儿子也不认她这个亲娘,年纪轻轻就没了陛下垂怜,在这儿关了这么多年无都人问津,这会儿这样也算是解脱了。”
“可是说句晦气的话,你看她流着的那两行血泪,传说是只有死不瞑目的人才会在死后双目渗血,可是大不祥之兆啊,弄不好,可是化成厉鬼阴魂不散的。”
“唉,这都死了还不能安生,也实在是惨,不知道她到底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咱们也只能盼她能够早日投胎,来世过个好日子,别再像今生这么苦了。”
“……”
两位管事的白头女官站在牢门前窃窃私语着,语带惋惜地叹息了一声,最后只能唏嘘不已地各自摇了摇头。
可是程金枝却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景嫔是自杀的。
她苟且偷生至今就是为了能替自己报仇,她明明还有心愿未了,明明还有很多话要对自己说,不可能就这样突然自缢而亡,仓促地了结此生,留下终身的遗憾。
而这两行血泪也流得太过蹊跷,若真如那名女官所说是有心愿未了,死不瞑目,那就更不可能选择自杀。
但倘若不是自杀的,那分明就是遭人谋杀而死……
然而,又有谁会费这心思去要一个已经无权无势,苟延残喘的罪人之命呢?
“我有今日的局面,全都拜她所赐!”
耳边突然响起景嫔所说的话,景嫔此话中所提到的“她”,指的就是赵皇后。
再联想到昨夜那条凭空出现,想要取自己性命的毒蛇,程金枝不禁猛然屏住了呼吸,只觉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将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的皮肤里。
胸口像是被灌进了一盆冰冷刺骨的雪水,从头顶凉到脚心,明明很酸楚,很想哭,却又怎么也哭不出来。
可能是一夜没睡又担惊受怕,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又可能是无法接受景嫔就这样突然暴毙的事实,她一时间只觉身子无比的沉重疲惫,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便朝着地上倒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八章 重见天日
阴冷幽暗的牢狱中,四周空无一人。
程金枝站在景嫔的囚室前,面前是被缰绳紧紧勒住脖子,已经开始冰冷僵硬的,景嫔的尸体。她那张毫无血色的可怖脸庞上杂乱地垂着几缕发丝,眼角那两行刺目的血泪从眼眶中不断地淌下来,从脸颊流进了脖颈处,滴落在脏污的白色囚服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可突然间,她竟然睁开了那双血红怨毒的双眼,缓缓抬起头看向程金枝,朝她抬起了一只手臂,万分地痛苦地张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犹如锯木头一般的,无比沙哑的声音。
“救我,救我,救我……”
……
“金枝,金枝你怎么了?金枝?”
噩梦缠身间,似乎有人在低低地唤着自己的名字,程金枝骤然睁开双眼,惊恐不安地喘着粗气,背上和额间都已是冷汗涔涔。
“金枝你终于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女声传入耳膜,程金枝有些神情恍惚地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高珩正担忧地注视着自己,身后则站着同样一脸忧切的慧妃。
“殿下,母妃,是你们……”
看到自己所熟悉的人,尤其是看到高珩,程金枝心中坚强忍耐了许久的地方一下子便软了下来,心里的酸涩和委屈也在这一瞬间全都汹涌而来,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汹涌而出。她扑到高珩怀中大声地哭着,身心的冰凉都因为高珩怀抱的温度而逐渐消散,心里顿时觉得安心踏实了许多。
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哭过了。
可能是实在压抑了太久,经历了太多不想经历的可怕之事,一桩桩心事长期压抑积聚在心头,所以才会在某个时间节点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而看着程金枝这个样子,高珩心中酸楚难当,心痛之余,更是自责不已。
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该留她一个人在那样阴森恐怖,危机四伏的地方的。
除了成亲那日程金枝喝醉胡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程金枝哭成这样,更不忍心看她如此伤心难过。
在高珩眼中,程金枝其实算是个很坚强的姑娘,性子直来直往,遇到困境也是不屈不挠,很少有什么事情会让她难受到流泪。
可是他也了解,程金枝虽然大多数时候总是大大咧咧,乐观向上,从不多愁善感,伤春悲秋,甚至有时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没心没肺似的,内心深处却其实是个细腻敏感之人。
这样的人,其实往往最看中感情,但也往往最容易受伤。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你有事了。”
背上传来高珩温柔轻缓的抚拍,一下下地安抚着她激动悲伤的心绪,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泪水浸湿了高珩的衣襟,程金枝这才止住泪水,哽咽着抬起了头。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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