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只见顾寒清收敛神色,很是郑重地向着周帝俯身埋头,俨然一副视死如归之态。
而他这番有条不紊,且思虑缜密的证言,也让太子脸色煞白,心中猛然一沉,连抱着周帝大腿的手都突然间松弛了下来。
原本恨意昭彰的眼神,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底气,变的涣散而无措。
因为当时将这种十锦土赏赐于他的人不是的不是别人,正是面前的周帝。
“呵,好一个十锦土。”
太子惨然一笑,整张脸因为败局已定而变得狰狞扭曲,眼中更是血丝密布,让人不敢直视。
“高珩,你为了整垮本宫真是费尽心机,竟然会想到在这土上下功夫。”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多行不义,必自毙。”
高珩神色漠然地注视着他,每一个字都说得不带一丝温度,眼中却并没有分毫的喜悦。
照理说,此刻看到被自己所仇恨的敌人成为众矢之的,终于让周帝心灰意冷,他本应该感到一种大仇得报的高兴与欣慰才对。
可不知为何,高珩心里却反而溢满了一种复杂且沉重的情绪。
除此之外,他隐隐意识到,现在还绝不是如释重负的时候。
而正当这样的念头从他的心底刚刚升起,与此同时,只闻从殿外传来了一名宦官急切而略显激动的声音。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和莅安侯赵侯爷在外求见!”
第三百九十四章 深不可测
太子在宫内眼密布,他如今独自在御书房受此困境,自然会有人想方设法去替他联络外援。
赵皇后作为正宫之主,又是太子生母,在他身边倚仗助力多年,对太子而言本该是一场雪中送炭的及时雨。
只是这一次周帝确实对太子大失所望,赵皇后又犯事在先,如今还尚是戴罪之身,就算声泪俱下,哀求哭诉,却也未必能动摇周帝的心意。
然而高珩没有想到,赵皇后此次竟然会带着她久未露面的兄长,莅安侯赵信之一同前来。
而听闻赵信之的到来,原本几乎已经万念俱灰的太子浑身一震,像是在即将沉入湖底的危急关头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眼中更是爆发出了一种炽烈且喜悦的光芒,猛然将深埋在地上的抬了起来。
在这大殿之上,高珩比谁都清楚,这个人的出现,对现在的局势而言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赵信之虽已经退出朝堂,闭关多时,可他毕竟身为国舅又有尊容的侯爵加身,在朝中的地位时至今日依旧难以撼动。
当然,不仅是因为和尚为皇子的周帝年少相识,交情深厚,更是因为他当年助周帝登基功不可没,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大功臣。
可以说在周帝心中,他有着他人不可逾越的位置,绝非能与一般的大臣相提并论。
此次虽然入宫觐见,可赵信之并没有像其他臣子一般朝服加身,只是穿了一件有别于居家常服的鸦青长袍,整个人仍旧显得很是意态闲适。
他与高珩等人擦肩而过,没有去理会任何人诧异的目光。
在向周帝躬身施礼之后,便面色安然地直起身子,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亦如从前那为数不多的几次照面那样,依旧让人觉得深不可测,难以琢磨。
赵信之身为当朝皇后的兄长,又是太子的舅舅,按理说应当和这母子二人的关系最为亲近。
但是太子在储君之位的这些年,无论大小事宜,他都未曾露面插手,也从不过问。
甚至和赵皇后的兄妹关系也恬淡如水,俨然扮演着一个局外人的角色。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为了稳固地位而不断拉拢朝臣,勾结外戚的原因。
即使关于此事未曾有确切的风声入耳,但无论是朝堂还是宫中,人们私底下都在猜测议论。
赵信之和皇后,甚至还有周帝之间,一定发生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可不知为何,高珩每每想到赵信之,却一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让他总觉得,这个看似已经不理红尘,闲散度日的侯爷。
心底深处的光景,却远不似表面上所看到的那般风平浪静。
“赵爱卿,你已经不问朝政,闲云野鹤多年,说起来朕也许久未见你了。”
周帝将视线落在容色平和的赵信之身上,凝目而视,像是一时间忘记了刚才还因为斥责太子充盈在胸的愤怒与失望,眉宇间溢满了一种复杂的神采。
默然少顷之后,这才怔怔地收敛神色,转而目光凛冽地瞟了伏在脚边的太子一眼。
“没想到,今日为了你这个不成器的外甥,你倒是愿意出来见朕一面了。”
周帝此刻虽然是以一个君主的身份在居高临下地与臣子说话,可言辞之间听起来却更像是两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在互相寒喧。
只不过谁都听得出,这二人之间分明少了那种友人之间久别重逢的亲切。
反而多了一层怨责已久的嫌隙。
但是同样谁也不知道,这层嫌隙究竟为何而生,又是从而来?
而元鹏和元熹公主初来乍到,对于退隐已久的赵信之只是略有耳闻,并无了解。
不过元鹏很快就意识到,纵然自己已经无力控制局势,替太子挽救危局。
可赵信之既然随炸赵皇后一同到来,又身为国舅,对此刻无路可退的太子来说,很可能是一次巨大的转机。
“得陛下多番挂念,老臣惶恐。”
赵信之语气淡然地行执手作揖,似乎有意不想去体会周帝这番话中的深意。
“老臣也是听皇后娘娘说,今日宫中似乎有变天之兆,山雨欲来,臣担心陛下龙体欠安,所以特地前来给陛下请安。”
“变天…是啊,是要变天了。”
周帝语气古怪地说着,抬起疲惫的眼帘望向了殿外那片不知何时已经浓郁蔽日的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
半晌之后,这才缓缓移下眼皮,看向了站在一旁神色各异的元鹏和元熹公主。
“衡王,公主,你们刚才说的朕都已经知道了。如今天色不早了,二位在宫中已经耽搁多时,就先退下吧,若再有需要之处,朕自会传召。”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元鹏和元熹公主到底是外人,况且处置太子是朝野大事,又关系皇家颜面,周帝自然不想太过张扬,更不想让这些怀有异心的楚人看了笑话。
而听闻周帝此言,元鹏便心领神会,躬身领命,在各种目光的交错之下,和元熹公主领命退了出去。
毕竟今日之事事关重大,自己作为远道而来的外臣,的确不该牵涉其中,徒增麻烦。
在生性多疑的周帝面前,尽力做一个置身事外,不闻不问的旁观者,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见这对楚人兄妹已经离去,周帝这才调转脸色,目光幽邃地看向了刚才被他刻意忽略的赵皇后。
“皇后,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朕还没迈出这扇门,你一个被禁足在深宫的妇人,倒是已经能够参透天机,预知风雨了?而且朕记得,朕好像还未解除你的禁足之令,你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跑到这御书房来,看来是想要告诉朕,朕的话在你心里,权当是儿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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