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也是程衍记忆中,最美好难忘的一段时光。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程衍发现自己愈发对这个卓尔不群的女子心生眷恋,难以割舍,
在秦言蹊的十九岁生辰上,就在他终于想要下定决心对其表露心声时……
却蓦然发现,她和顾寒清的父亲顾洵之间,似乎比与自己接触时更为亲近。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看见这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豁然间,只觉得心底深处某样被他珍视和守护已久东西,一下子被摔得粉碎。
一个是自己情同手足的好友,一个是自己最为心爱的女子。
面对这二人早已瓜熟蒂落的感情,程衍除了吃惊之外,蓦然间生出一种被背叛的震怒之感。
心里怎么都劝服不了自己就这样成全放弃,以及原谅。
可能是因为他自小就出身高贵,从来没有想要的什么东西会望尘莫及,无法得到。
他像是把秦言蹊看成了一件正在逃窜的猎物,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据为己有。
也正因如此,在这个强烈欲望的驱使下,程衍做了一件,他一生中都最为后悔的事情。
“后来,你祖父受当年轰动一时的“清河案”连累,成了陛下眼中的乱臣贼子。一夜间,整个太守府都被抄家问罪,无一幸免。你娘,自然也沦为了永远无法抬起头的罪臣之女。”
面对眼前听得怔怔发愣的程金枝,程衍还是隐瞒了真正的真相,终究开不了口告诉她,其实秦言蹊的父亲根本无辜,他之所以会受到牵连,都是自己暗中一手陷害。
“这件案子兹事体大,情节严重,陛下大为震怒,下令若有人为此案的关联者求情,就以同罪论处,绝不姑息。纵然我那时在朝已经站稳脚跟,却也无能为力。可即便如此,我自然也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娘就这样堕入死牢。所以,就算救不了你的祖父,我还是在第一时间想方设法利用死囚把你娘从死牢中换出,随后让她改名换姓,以普通女子的身份,嫁入程家成了三姨太。也只有待在靖国公府,她才能永远安全。”
“那…那寒清的父亲呢?他既然和我娘…那为什么还能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别的男人?”
程金枝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出言相问,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母亲竟然和顾寒清的父亲有过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旧情。
“当时你顾伯父因为生意上的是身在遥远的南疆。说来,也真是老天爷的玩笑,那时适逢南疆突降重大天灾,随后便传来消息,说他在天灾中意外身亡。你母亲自然悲痛万分,可当时却又无家可归,无依无靠,于是便同意嫁入了程家。”
程衍神情凄然地说着,视线仿佛冲破时光,落在了彼岸遥远的一点上。
同时,嘴角也泛起了一丝苦涩且自嘲的笑容。
“现在想来,她那时候同意嫁给我,应该只是为了感激吧?”
但实际上,南疆突降天灾是不假,可顾寒清在南疆遇难的消息,却是他刻意编造,故意透露给秦言蹊的。
“后来结果可想而知,你顾伯父安然回来了,你娘也后悔了。虽然顾洵知道是我在危机时刻救下你娘,所以自愿选择放手,可你娘却不愿意。”
程衍说着皱起眉头叹了口气,像是心底深处那道被隐藏已久的伤疤又被重新揭开,眉宇间满映着一股痛彻心扉的忧伤。
“我如此倾尽心力帮她,实在没办法忍受,她在面对我的时候,心里却每分每秒都装着别的男人。尤其是在你娘入府后不久便怀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就更加觉得……”
“你就更加觉得,我不是你的孩子,而是顾伯父的……”
程金枝说到此处胸口猛然一滞,眼前闪过一幕幕自己母亲当年面对程衍时那平淡漠然的表情。心里只觉一阵惊涛骇浪瞬间汹涌而来,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地呆楞在原地。
“没错,这也是为何,当我知道你和寒清两情相悦,甚至要共结连理的时候,即使知道你
大娘要暗使手段,却也没有出面制止的原因。”
程衍容色深沉地注视着程金枝,虽然眼中浮现着内疚之色,却同样没有道出,秦言蹊当年入府之初,其实并没有像程金枝所看到的那样,对程衍这般冷漠淡然。
只是在经历过家族巨变和与爱人天各一方的重重打击之后,她俨然已经判若两人。
再也没有露出像初见时那样,光彩照人,让人赏心悦目的笑颜。
而且有一天,她意外得知自己所嫁之人,为了得到她而去陷害父亲的一切真相……
那时候的秦言蹊已然万念惧灰,痛不欲生,只因为顾念腹中已经成形的胎儿,所以才没有选复仇。
而是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像具行尸走肉一样活了下来。
她恨程衍,却也恨自己蒙蔽双眼,竟然选择相信让让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还嫁给他怀了他的孩子。
从此以后,无论程衍如何献尽殷情,如何对她百依百顺,关怀备至。
即使怀疑程金枝并非她的亲生女儿,却也捧在手心里呵护宠爱。
可是无论他做什么,秦言蹊皆是无动于衷,视而不见,再也不会动容分毫。
渐渐地,程衍因爱生恨,也开始对心如死灰的她失去耐心,不再像从前那般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即使看着他们母女被张氏和刘氏,甚至是府中的下人所欺负,他也选择了默然不语。
直到在程金枝九岁那年,秦言蹊终于积郁成疾,含恨而终……
第四百九十章 故园无声
故事已经说完,可程金枝的内心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她望着面前神情隐忍的程衍,手上紧扣着椅子的扶手,眼睫也在微微地颤动着。
斑驳的日光从窗台缝隙中透进来,照在他衣着光鲜,却日渐苍老的身影上,凄凉而孤寂。
从小到大,姑且不论整个程家如何苛待她们母女二人,仅仅对于程衍为何如此冷酷薄情,她就曾经设想个无数个答案。
即使懵懂年幼,她也能感受到,程衍和秦氏之间一定发生过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可若说到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母亲曾犯下什么天大的过错,还是自己太不讨人喜欢,抑或是更多更加复杂的隐情,她却全然理不出一点头绪。
虽然秦氏给了她毋庸置疑的母爱,却从来没有和她说起过任何过去的事,眉宇间总是映着淡淡的忧伤,也极少发自内心地展露笑颜。
印象中,母亲的确是个明眸皓齿的大美人,可程金枝总觉得她像是在背负着什么而活。
活的很辛苦,也很疲惫,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真正觉得喜悦。
因此,这张众人眼中清丽脱俗的绝美容颜,也变得黯然沉重了许多。
可实际上,原来自己眼中不苟言笑的母亲,曾经也像所有天真烂漫的少女一般活泼明媚,神采奕奕,也会为孩子被恶棍欺侮而打抱不平,挺身而出。
想到秦氏后来的遭遇,以及她短暂而充满遗憾的一生,程金枝只觉胸口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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