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疑惑地打开信纸,在当目光接触到上头那几行字的一刹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时间,他只觉头顶传来一阵剧烈的眩晕之感,抓着纸张的手青筋暴起,本就深邃清冷的眸子此刻更是寒霜凝结,可细看之下,却又能窥见一簇簇灼目的火光。
然而在默然许久之后,只见他微闭双眸,只余唇角一丝冰寒彻骨,令人望而生畏的冷笑。
他原本还在怀疑,这只是某些有心之人故弄玄虚,暗中使诈的陷阱。
可他分明认得,这是岑风的笔记。
早在出征西北之前,在程金枝的提醒下,高珩就已经料到,太子会趁着自己离京在外的机会有所行动,所以特地安排沈均留在府中护她周全。
却不曾想到,这早已是个蓄谋已久的局中之局,根本非人力所能控制。
他此刻眼中假仁假义的南楚,就是在身边潜伏已久,披着羊皮的一只饿狼。
虽然他知道,岑风之所以冒险找人前来报信,是不想自己赶回京城“自投罗网”。
可一想到程金枝和慧妃此时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条路,就再没有转折调头的余地。
他和太子之间,自那次丧子之痛过后,注定只能留下一个人。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
“殿下,怎么了?这上头写了什么?”
见高珩的容色突然变得异常严峻,元熹公主出于担忧,便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一句,心中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忐忑之意。
而听到元熹公主的声音,联想起她和元鹏那装腔作势的虚伪嘴脸,高珩心中猛然一沉,浓重的恨意也随之从心底汹涌而出,继而徐徐侧目转向了她。
一直以来,他即使对元鹏有所保留,心存猜忌,却还是愿意相信元熹公主对自己是出于真心。
可在如今这般朝不保夕的生死劫难前,他再也劝说不了自己再去相信南楚的任何人。
包括面前这位南楚公主。
望着高珩眼中那刺骨无比的寒意,元熹公主眸光重重一颤,心中全然不明白事出何因。
她神情紧绷地动了动嘴唇,还未开口,却见一道凛冽的寒光从眼前疾闪而过,
待她回过神时,却豁然惊觉高珩那把凌霄剑,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殿下!”
“殿下,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眼见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所有人包括陈复在内都不由大惊失色,元熹公主更是万分惊诧地注视着高珩,整个人像是一具冰冷的雕像般怔在了原地。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高珩剑眉紧蹙,从牙缝中冷冷地挤出几个字,连握着剑柄的手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我到底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要殿下这般拔剑相向?”
元熹公主紧紧地咬住下唇,声音沙哑,眼眶中已是一片殷红之色。
即使她曾无数次设想被高珩冷落,孤苦伶聘地凋零一生。
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自己所爱之人以剑相指。
“这么巧,这边你母国如此殷情肯借兵相助,那头父皇已经听信奸人所言,相信我与南楚意图造反,更是从我府中搜出了你兄长的亲笔书信。如今金枝和母妃都已经被收押控制,而我回到京城,也必然将成为众矢之的。”
高珩的语气不疾不徐,更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让人听来只觉手脚僵硬,脊背生寒。
“你们的目的,达到了。”
第五百零九章 腹背受敌
高珩的话字句惊心,顿时令周围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从口中溢出一声惊叹,面面相觑,气氛更是在一瞬间变得无比严峻。
即使还没有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可光靠高珩这一番陈述,就足以让这些原本怀着凯旋而归之喜悦的将士们,集体陷入了一阵不知所措的震惊与恐慌之中。
就连素来沉着冷静的陈复,也不由眉间骤然一颤,眼底深处升起了一片浓重的迷雾。
而这些话落入元熹公主耳中,更是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
毫无防备,却又如此沉重凌厉地直劈而下,在她心生硬生生划开了一道血肉模糊的缺口,满满皆是深入骨髓的钻心之痛。
“不可能…不可能…我父王不会这么做,我皇兄更加不会!”
面对高珩语气冰冷的质问之声,元熹公主失神地呆愣在一处,没有选择为自己辩解,脑海中满满都是对此刻所述之事的难以置信。
如果高珩所言为真,那自己就正如他当初所说,早已是楚王手中一颗准备用来牺牲的弃子。
可即便如此,她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与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与她相伴多年为她遮风挡雨的兄长,竟然会这般狠心对她加以欺骗,甚至狠心舍弃!
“不会的,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殿下,这一定是个阴谋!一定是有人想要挑拨你和我母国之间的关系!光靠这信上的只言片语,又岂能相信!”
元熹公主神情激动地说着,没有再去在意高珩横在脖颈间的长剑,眼眶中已经溢满了悲愤的泪水,随着胸口剧烈起伏的呼吸,整个人也在不住地颤抖着。
而望着眼前这个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无助的女人,高珩眼神松动,原本紧蹙的剑有所舒展,握着剑的手也开始松弛,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人在受到冲击之后,一霎那的情感流露总是最真实的。
从元熹公主眼中,他没有看出一丝有所隐瞒的心虚之色,亦没有阴谋得逞的快意。
有的,只是在巨大震惊过后,那无尽而深重的悲戚与哀伤。
“趁着还未入京,你走吧,别再回来了。”
高珩从口中漠然地吐出几个字,之所以如此绝情,除了对她被母国和兄长背弃所留有的同情之外,亦是不想连累于她。
“我不走,既然我已经嫁入燕王府,生死都是你的人,就算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仿佛生而为人的所有希望都在这一瞬间消失幻灭,元熹公主一面流着泪一面大声地哭喊着,想到自己此刻就如同一只无人收留的丧家之犬,嘴角突然扯出了一丝悲凉的冷笑。
回想起和元鹏相处的点点滴滴,和他来周国之后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脸色更是因为恨和痛心,而变得凄厉而惨白。
“现在的我,早已没有国,没有家,没有亲人,我还能去哪儿?”
望着元熹公主泪目中那蒸腾而起的绝望之色,高珩轻抿唇角,心软之余终是回过神去,不忍再逼迫于她,却也不再多言。
“殿下方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而见高珩不再对元熹公主咄咄相逼,而是眸色冷冽地收回了长剑,一旁早已心急如焚的陈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陈将军相信,本王会行这样的大逆不道之举吗?”
高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而神色迷离地看向了前方,平静得有些不合时宜。
“自然不信。”
陈复闻言没有多加思索,而是几乎斩钉截铁地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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